朱雀戰紀 5 是緣是劫

“紅玉姑娘，你剛才彈的曲子真好聽，請問那是什麽曲子？”與蕭紅玉分坐在小桌的兩端，三京舉起酒杯向蕭紅玉敬了一杯。

蕭紅玉回敬三京一杯，柔聲回答：“那是小女子最喜愛的一首琴曲，名為《念北辰》。三京公子可聽過北辰真人的事跡？”

三京輕輕搖頭，“聽過他的大名，關於他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

三京想起將他撫養成人的師父雲叔，不知為何雲叔總是禁止他和師兄長風問及北辰真人的事情。

“北辰真人原是青龍門的掌門，他道行超群功列天庭仙班，卻放棄留在天庭的機會一直在人間斬妖除魔。十八年前，妖猴孫悟空大鬧天宮，北辰真人受命上天庭擒拿妖猴，最後不敵妖猴遭其所殺。深愛北辰真人的女子在萬分悲痛中譜了這一曲《念北辰》，以此寄托無盡思念。”

“真是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三京假惺惺地擦了一下眼睛。

“今夜月色正好，難得跟紅玉姑娘結識，我們還是不要說一些讓人傷心的話題了，我跟紅玉姑娘說一些發生在我修行路上的趣事吧。”

於是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談論著三京的經歷。紅玉的年紀跟三京差不多，也許是常年呆在尋香樓的關系，三京說的很多事情都讓她感到新奇有趣，不斷向三京問東問西。而三京像是終於在漫漫長路上遇到知己一般，興奮地說了個天花亂墜，不時逗得紅玉哈哈大笑。

紅玉本是一副端莊嫻靜的樣子，聽著三京又說又笑，她慢慢放松開來，再不像當初那般禮貌謹慎。酒越喝越多，兩人都帶著醉意。紅玉更是本性盡露，當三京說到自己的出醜經歷，她會幸災樂禍地取笑一番。看來他們兩人性情投緣，相識才不過一個時辰，他們已經像相識多年的知心好友那般無話不談，兩人時常不顧形象地放蕩大笑。

笑談對飲之間，不覺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月至中天，銀白的月光照在仰望蒼穹的兩人臉上。兩人醉眼惺忪，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某個時候兩人忽然都不說話，沈默的氣氛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偷偷醞釀。

“不如我給紅玉姑娘看看手相吧。”三京紅著臉問紅玉。

紅玉的臉似乎變得更紅了，她眨了眨眼睛，對三京輕輕點頭。

三京慢慢走到紅玉身邊坐下，一縷迷人的香氣縈繞入鼻令他迷醉。紅玉近在眼前，嬌臉帶羞，三京更是頓感呼吸一緊心如鹿撞。

這一晚，他的情感世界有太多新奇的體驗，對一個修行之人而言，不知是福是禍。

三京輕輕捏著紅玉溫軟的小手，在紅玉白晳的掌心裏劃來劃去指指點點。他舌燦蓮花，講解風趣，引得紅玉哈哈大笑。

三京的指尖劃過掌心，紅心的手掌傳來微微的溫熱。她從未跟陌生的男子如此貼近，這個人跟他之前見過的男人都不一樣。她不知道這是否傳說中的一見鐘情，想到她跟三京各自的身份，這位小姑娘內心深處泛起低微的嘆息。

“真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麽有趣的人，如果早一點認識你，我的生活不會這麽沈悶……說實話，你所說的修行生活我真的很喜歡。我也很想像你這樣瀟灑走四方，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紅玉微笑望著三京，眼神裏有一絲憧憬。

三京的神色卻有幾分落寞，“雖然很自由，但有時候也會身不由己，也會寂寞……”

“所以你就來尋香樓了？”紅玉用狡黠的眼神盯著三京的眼睛。

三京難為情地摸著光頭，點了點頭。

“你經常出入這種地方？”

三京搖搖頭：“這是第一次。”

“跟你說一件奇怪的事情，剛剛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一種錯覺……好像我以前見過你。”

“這真的是我的第一次，以前我真沒有來過這裏……”三京窘迫解釋。

“哈哈，看你緊張的樣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明明沒有見過，可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你，久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你是不是和很多女子都這麽有緣？”紅玉的語氣有點酸澀。

三京又是搖頭，“這世間的女子常常會把我當作瘋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覺得我是一個有趣的人。”

“所以，你就寂寞了？”

“大概有點關系吧。”

“所以，你以後還會找風月之地排遣寂寞？”

“不，應該沒有下一次了。”

“為什麽？”

“說不清為什麽，只是隱隱覺得，如果遇不到像你這樣的人，大概會很失望吧……”

紅玉低著頭，臉色緋紅，“你還可以來找我。”

三京微微一顫，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回話。

“怎麽了？”紅玉問。

三京望著月光，怔了半刻，“這些年我常常做一個噩夢，夢見一個黑色的世界。那裏寒冷壓抑，像是天地間的痛苦都匯聚在那裏。我在那個世界迷了路，找不到出口，感覺很絕望。在我感到極度痛苦的時候，有一個白色的影子來到我身邊，她帶給我溫暖和光明，讓我不再寒冷不再痛苦。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誰，也一直沒有看清她的容貌。直到我看見你，我覺得，你就是夢中的白色影子。”

說到這裏，兩行清淚從三京臉上流了下來。他輕輕擦臉，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我要離開了。”

“這麽快？其實你可以留在這裏的。”紅玉神色落寞，緩緩起身，“我這裏從不留客，但你可以是例外。當然，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可以繼續把酒談歡，直至天明。”

“不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呢。”說罷，三京就往門口走去。

“和尚！”

三京停了下來，沒有回頭，一言不發沈默著。

“很高興認識你。”

有什麽東西輕輕塞到三京手中。三京攤開手心，見到一塊品質上乘的翡翠玉佩，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貍。

“帶在身邊，可以辟邪。”紅玉的聲音有幾分後會無期的感傷，輕柔如絲，悵恨綿綿。

“其實我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認識你……”三京喃喃低語。

紅玉低眉不語，似有淚光閃動。

“我是人，你是妖。人和妖不該有交情。”

“……！”

紅玉正要質問三京是何人，卻突然感到頭重腳輕，險些站立不穩。她低頭一看，只見掌心有一個道家法印在閃閃發光。

“可惡！他是什麽時候……對了，在看相的時候！原來他在我手掌指指劃劃是為了畫出這法印！”

紅玉狠狠盯著三京，可他還是沒有回頭。

“對不起，紅玉姑娘。”說罷，三京快速結了手印，“赤瞳，看你了！”

一道黑煙從三京手中飄了出來，迅速繞了房間一圈，隨即地上多了十幾顆純黑如墨的黑曜石，它們精確排列成某種奇特的法陣，法陣的中心是一顆鮮紅如血的瑪瑙。

“天地乾坤，五行鎖妖，封！”三京的聲音又變得威若神明。

這些黑色的晶石全都發出刺目的亮光，一個明亮的結界將紅玉籠罩起來，十幾道煙氣從黑色小石中飄出，像絲帶一般纏著紅玉，並把她往紅色瑪瑙中拖進去。

紅玉發出一聲尖銳的痛呼，三京眉頭微皺，又快速結了幾個手印，那些捆住紅玉的煙氣瞬間變粗，如同十幾只粗壯的手臂把紅玉壓碎並塞進那塊紅瑪瑙中。紅玉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最後化作一縷清煙沒入紅瑪瑙中。

痛呼戛然而止，房間變得一片安靜，只聽見那十幾顆黑曜石發出輕微的脆裂聲響。

三京拾起法陣中央那顆紅色的瑪瑙，這塊光滑的晶石外面慢慢浮現出一個狐貍形狀的圖案，閃動著藍幽幽的亮光。

“老大，我們成功了！咦……老大，你怎麽哭了？”

三京猛地擦了一把眼睛，哈哈大笑道：“成了！三爺有生以來終於憑自己的力量收了一只狐妖，看到這閃動的藍光沒有，這可是魂力級別達到藍境五階的上妖！”

妖族按實力分四等，下妖，上妖，玄妖，天妖。凡間和妖國的妖族八成都是下妖，魂力低下。從下妖到天妖，每進一級都要比前者強大數倍。玄妖已經是鳳毛麟角的存在，至於天妖，已經是傳說中的東西，數千年來也不過出現過一兩個。

“不就是魂力五階，至於麽……”赤瞳撇撇嘴巴。

“五階已經很厲害了好吧！強如暴力女的魂力修為也不過是藍境五階。”三京向赤瞳直瞪眼。

赤瞳眨了眨眼睛，笑得有點不懷好意：“那老大你是什麽水平？”

“我……我還沒有沖破紅境魂關……嘿，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你沒有看到三爺已經收伏了五階上妖麽？很多五階驅邪法師都比不過三爺！”

三京看起來心情不錯，沒有跟赤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拍了拍赤瞳的肩膀說道：“說起來這次能成功收伏上妖，你占了很大的功勞，沒想到你竟然能把晶石的位置投放得這麽精準，在這方面你的功力比三爺還要厲害！”

“小意思，我生前學過不少法陣符咒，不是我誇口，連當初教我這些東西的老頭都說我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我還會很多高深的法陣呢，老大要是有興趣，我改天教你。”

這句話剛說出口，赤瞳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作為一個跟班小弟以這樣的口吻跟老大說話終究太囂張了。沒想到三京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高興得兩眼發光：“就這麽說定了！哈哈，你這個小弟還真沒有收錯！”

赤瞳這才偷偷舒了一口氣，眼睛一掃之下，發現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根羽毛。這羽毛長如刀劍，通體紅亮如火，甚至可見紅色的光澤如同水紋一般緩緩流動。

“哎呀，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情了！”三京連忙走過去將羽毛拾起。不知道他使了什麽法訣，口中念念有詞，那羽毛迅速變小，最後如同一根在麻雀翅膀上拔下來的普通羽毛，只是那顏色依然艷麗如火。

“東西終於到手，這下子可以去救雲叔和長風了！”三京得意一笑。

正準備要離開之際卻聽得一聲如同殺豬般聲音叫了起來：“臭和尚，你把老娘的紅玉姑娘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