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战纪 16 猪妖的包子

又走了半天，眼看神音越來越累，三京想原地休息。這時前方的霧氣突然變淡，霧氣深處隱約可見壹個巨大的牌坊。

“神音，我們到了！”

神音也看到那影子，歡呼壹聲腳下生風向前跑去。他們很快就來到那個大大的石牌坊下面。那是用上好的花崗巖雕刻出來，色澤純黑光滑如鏡，站在它前面可以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只是這影子的眼睛不見壹點眼白，很是詭異嚇人。

“神音，別看裏面的影子。”三京在旁喊了壹句，他隱隱覺得這牌坊不簡單，裏面的影子好像被攝走魂魄。

這牌坊的雕刻風格很簡單，沒有太多繁復的花紋圖案，只刻畫著壹些粗細不壹的線條，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種類似法陣的東西，看上去古樸而大氣。牌坊中間刻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空寂城”，這三個字被施加了術法，壹閃壹閃地發著亮光，以彩虹七色不斷循環漸變，讓人想起修道者的七大魂關。

越過牌坊，三京和神音的視線停留在頭頂上的天空。陰雲密布，如此濃重，就像墨汁在清水中化開。風急雲湧，不知道在雲層的上方是不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遊動。那吹來的風冷冰冰的，穿過衣服，在人的皮膚上輕輕摩挲，將寒意均勻細致地塗抹上去。那尖銳的風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時急時緩，時高時低，如厲鬼嗚嗚唱著悲傷的離歌。

這裏，就是隨時都會喪命的空寂第六界。

“三少爺，我們走吧。”

神音輕輕捏了壹下三京的手心，拉著他向前走去。

空寂城是壹座繁華的都城，街上走著各種各樣的行人，什麽奇形怪狀的都有，像人的，像獸的，半人不妖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雄的雌的，水生的，陸生的，美如仙子的，醜如惡鬼的……這些生靈都有壹個特點，那就是讓人感覺不到善意，壹個個斜著眼盯著三京和神音，大小不壹的眼睛裏泛著敵意的光。

這裏沒有多少“好人”，因為好人在這裏活不長久，這裏的規則只有壹條：弱肉強食。弱者要依附於強者活下去，強者要打敗別的強者以維持自己的威名。這座城的戾氣很重，在裏面走著讓人精神緊張情緒壓抑。

上壹次神音與雲叔他們同行，雲叔有意散發出強大的氣勢，壹路上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讓她誤以為這裏是什麽世外桃園的好地方。黃境三階的神音，魂境未明的三京，這兩人走在壹起就是壹對弱者組合，像是兩只走進狼群的小羔羊。感覺跟上壹次完全不壹樣，幾乎每壹個經過身邊的陌生人都會流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讓他們心裏發慌。

他們經過壹個食店，上壹次店老板對他們笑口相迎，而這壹次，他在櫃臺上沖他們瞇起眼睛，那冷冷的目光像壹把刺人見血的刀子，嚇得神音大驚失色；還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大爺， 上壹次他大贊神音乖巧可愛，此刻他正在清洗門前壹地的血跡，那純熟的手法，讓三京和神音不寒而栗。

“要不然妳先回去躲壹下。”三京拉著神音躲在壹個沒有什麽人的胡同裏，“我把雲叔和長風救出來之後再叫妳出來。”

神音猶豫了片刻還是用力地搖搖頭，“還是我跟妳壹起去吧，好歹我也是神族，會壹點法術，關鍵時候也可以嚇嚇人。”

“包子！好香的包子！”胡同那邊傳來吆喝的聲音。

“我們先去買些包子填壹下肚子吧，我這裏還有些散銀。”神音對三京勉強地笑了壹下，拉著他向賣包子的人走去。

等他們走近，發現那是壹只豬妖，外形保留著豬的大部分特征，臉容還是豬的模樣，但那四肢和軀體卻跟凡人無異——就是胖了點。如果孫二娘戴上壹個逼真的豬面具，估計視覺效果也差不多了。這豬妖的嗓音也保留著尖亮特色，高聲叫賣的時候總給人嗷嗷叫餓的感覺。

“老板，妳這肉包怎麽賣？”神音聞到包子的香味，心情終於舒暢了壹些。

“很便宜，只要五文錢壹個。”豬妖樂呵呵地說。

“五文錢壹個還算便宜？”神音有點不滿，她平時買的肉包最多也就兩文錢壹個。

“當然便宜，五文錢就能買到人肉包子，妳看看在整個空寂城誰的價錢比俺老豬更公道？”

“這是人肉包子！？”神音捂著胸口，有點反胃。

“怎麽？就只允許妳們人族賣豬肉包子，就不許俺老豬賣人肉包子？”豬妖嗷嗷大叫。

“阿彌陀佛！施主說的在理，所謂眾生平等嘛。不過我們是人族，自然不會吃人肉包子。請問施主妳這裏有沒有菜包賣？”三京恭敬地向豬妖問道。

“菜包壹文錢壹個，妳們要多少？”

“阿彌陀佛，我們要兩個就夠了。”三京向給了豬妖兩文錢，拿了兩個包子。

豬妖的叫賣聲漸漸遠去了，神音拿著壹個菜包若有所思地發呆。

“怎麽了神音，幹嘛不吃？”

“壹想到他用沾過人肉的手做出這些包子我就沒胃口。”神音嘆了壹口氣，將那個包子放到三京手上，三京沈默了壹下，也把他手上的那個包子壹起丟了。

“三少爺，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到很難過，可我又覺得那豬妖說得沒錯，人可以吃豬肉包，為什麽豬不能吃人肉包呢？可是壹想到這裏，我又覺得惡心……”神音伏在三京的肩膀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道德經》裏面有這麽壹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意思是：天地無所謂仁慈，對待萬事萬物就像對待芻狗壹樣壹視同仁，任憑萬物自生自滅，而弱肉強食也是這自生自滅的其中壹種方式罷了。我們和剛剛那豬妖壹樣尊貴，也同樣卑微，我想吃豬肉，妖怪想要吃我，暴力女又會收掉那些妖怪……我們都活在壹條看不見盡頭的仇恨鏈裏面，壹環扣壹環，無窮無盡。有時候我也希望這天下所有的生靈都是和尚，以慈悲之心互相關愛，那樣的世界會是壹個真正美好的世界吧……”

也許正是這樣，我才無怨無悔地穿上這壹身僧衣，也希望能為這世界的到來出壹分微薄的力量。

三京輕輕擦去神音臉上的淚水，說了壹聲：“我們走吧，把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就立刻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