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普魯斯特式記憶:另一個雨季》

想著去山林遊走的日子，轉瞬間卻又下起了春雨。

　　落在南方的雨，有著夏日梅雨和雷陣雨的暢快，急速、流暢且斗大，以至於侵入整個城鎮時，只有純粹的水氣漫散在鼻息間，容不下他者。雨水沿著屋簷和管壁匯積成細小河道，沒有遲疑地潺潺奔流，恰巧與我當年的鮮活年歲相輝映。偶爾即使颱風過境，磅礡降下的狂暴雨珠扎實又略帶疼痛地打在身上，也波瀾不驚，甚至能感到有趣。
　　我與友伴總倚仗著年輕，坐在「老地方」前環形廣場上的階梯隨興閒聊，忍受著夏夜裡纏人的風和迎著階梯燈奔來的蚊蟲，不那麼舒適卻入魔地享受著青春看似緩慢的流動。小廣場沒有太嚴重的光害問題，夜裡的星星明朗，天空是極深的、貼近黑色的藍，直接躺在平坦的梯面上仰望，很適合點播一首「夏夜晚風」。

　　也有些夜晚還有著夏日額外的贈禮，午夜粉色繾綣的雲，那是大雨落下前的信號。伴隨突如其來的轟隆聲響和竄動的氣流驚破了我安然的沉醉。
可即便如此，我和友人也只是坐起身示意著將要動身離開，卻都捨不得馬上起身，還是仰著頭欣賞粉橘如桃般的濃厚雲層從四面八方聚攏在我們頭頂上的奇異時刻。看著，也許是天津四就這麼被雲朵包覆起來了，也許織女星就這樣被雲層推升到了另一個更遠的空間。誰知道呢？這些奇幻的時刻，不會有人想錯過的。
非得等到真的有雨點敲在了頭上，我們才趕忙提起傘散會呢！

我和友伴有時不打傘，而是改穿上雨衣和長筒雨鞋，沿著巷弄出門覓食。選擇踩過一個個水漥，模擬在野外調查的隨意自然或只是貪婪地體驗一份難得的童趣。我們會在回程時等在小巷的風口，大風來臨，我們的雙腿跟著運行，像是被自然的怪物趕在身後追擊，大步的奔逃跑跳，然後順勢地被推往家的方向。

　　但在北邊生活裡的雨就是另一回事了。

雨點總是綿長細密又帶冷冽，典型的冬日陰雨，水氣的味道不夠重，壓不過整個城市紛雜沉重的氣味。整個世界像是沉在深海裡，原本蟄伏在城市之上的物種被喚醒，人群從其內向外脫了鞘，只留下巨大虛空的殼，雖然已經蛻變，但身體裡的某些部份卻已殘留其中無法割捨，只能試圖遺忘。
也或許只是雨季拖的太長太久，讓人產生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錯覺。
　　可慶幸的是，雨天終究是有益的。街道景象與人群都比起平日裡來得清透，在燈光下也顯得晶瑩，路旁緊密依偎的店舖或人家就像是不同的小囊袋，有些透出溫潤的淡黃色，有些則擴散出輕軟誘人的香氣，而後在腦海裡成為一幅印象派畫作。

總有不一樣的驚喜能在雨天裡被發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