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莎瑪》：願妳和天空之間，從此自由

看完本片之後，我真希望它可以不必存在。

它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其中所記錄的、那些人世間最沉痛的黑暗；因為那些現實的存在，本片才得以、也必須存在。昨天我有幸參與特映，就趁剛好睡不著、感受尚清晰的此刻，漏夜寫下這篇，希望能鼓勵大家去看。

這部紀錄片，是導演Waad Al-Kateab獻給女兒Sama的家書。片中，導演描述2016年她在故鄉敘利亞的阿勒坡市，懷上Sama並生下她的經過，而敘利亞從2011年起就處於內戰狀態，Sama誕生當時，阿勒坡正被政府軍圍城。

即便你對這段（尚未結束的）歷史不熟悉也不要緊，因為導演利用她從內戰爆發開始就著手記錄的素材，在片中大致呈現了（她身為大學生所見的）戰爭起點。不過，她並不意在「記錄戰爭始末」這麼宏觀的敘事，本片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見證平民百姓在槍林彈雨之下，展現出來的堅毅，以及無能為力的脆弱與沉痛。

本片所描繪的沉痛，是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無法喘息的那種。

戰爭帶來的傷亡無疑殘酷，而無辜平民的傷亡更多了一份無法直視的難受。尤其導演的丈夫是醫生，他們不只得面對傷亡的「結果」，還要長期和不斷產生傷亡的這個「過程」搏鬥。片中帶到許多可怕的畫面，我記得有一幕是地上的血泊映照出周圍的影像，你能想像那是多大的一灘血嗎？還有男童把同樣灰頭土臉、已無氣息的弟弟抱進醫院，一切的一切對習慣和平的我們而言完全是平行世界。片中並未刻意放大那些殘酷，對經歷戰亂的人而言，那些不過是真實生活的花絮。

另外，本片的剪輯發揮很好的效果。即便題材如此沉重，整體的敘事卻不會溺於痛苦的感受之中，素材的編排、在關鍵處插入過去的片段，甚至是以眾人苦中作樂的幽默或溫馨來點綴，都讓整部片給人的感受更加豐富飽滿。片中最五味雜陳的橋段，是某個懷胎九月的受傷孕婦進行緊急剖腹，胎兒被拉出來的時候沒有呼吸，醫生在他小小的身體上不斷拍打按壓搓揉，鏡頭特寫他臉孔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發出哭聲，那一刻只有「奇蹟」可以形容。

這部《親愛的莎瑪》以相當私人的角度，將戰亂中「命如草芥」的狀態血淋淋呈現，同時也在無助與悲痛的夾縫中，照射出堅強的生命之光。說再多也比不上大家進戲院支持，我卻也暗自希望，我們未來不必再看到生命意義用這種方式被描繪。

阿拉伯語中，Sama意為「天空」。親愛的莎瑪，願妳和天空之間，從此自由。

補充：導演和丈夫及女兒，目前住在英國。本片主要的獲獎紀錄包括英國電影學院獎（俗稱英國奧斯卡）最佳紀錄片，英國獨立電影獎最佳導演、最佳英國獨立電影、最佳紀錄片、最佳剪輯，以及入圍今年的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導演在英國電影學院獎的感言請見以下影片，老公和Sama也有上台。

補充：上個月有支影片在網路傳開，內容是一位敘利亞的爸爸教女兒聽到炸彈聲要大笑的遊戲，《親愛的莎瑪》片中也有記錄類似的舉動。那對父女的報導請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