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洛上孤女（三）

楚先云对叶文昭的狡黠早已领教多次，深知她并不吃醋，只想看他担心自己吃醋的慌乱神情。他早把注意力转移到在炉火上翻腾的汤汁上，拿起一柄汤匙，舀起一小勺，小心吹凉，将汤匙送到叶文昭嘴边，道：

“凌姑娘虽美，但终究是小美人模样；夫人之美，倾国倾城，祸国殃民，那丫头怎及得上夫人万一！来，夫人尝尝这汤？”

厨房里的这一小段插曲，凌洛一点没注意到，她的注意力眼下都被桌上饭菜吸引去了：枫糖鸡柳、椒盐烤鱼、蓟镇烤肉、果仁菠菜、白灼菘菜、干煸豇豆、海米冬瓜和红烧丸子。这些本是寻常人家餐桌上常见的菜肴，但凌洛已经有快十个时辰粒米未进，待楚先云把海带豆腐汤上桌，小姑娘已经望眼欲穿了。

楚先云见此，忙不迭给她盛饭，边盛边道：“饿坏了吧，盛上饭先吃，不用管我们。”

凌洛接过饭，有些怯。在她眼里，叶文昭和楚先云身份尊贵，自己又是做客来此，更别提还有事相求。再说，主人未动，客人先吃，这成何体统？

楚先云看出她心事，知道再说无用，于是三下五除二给叶文昭和自己盛上，叶文昭颇有默契的率先提箸开动，凌洛这才得以解放。

不多时，风卷残云，盘干碗净，楚先云收走碗筷，三人切入正题。

凌洛正色避席，道：“小女子听闻，太上皇帝陛下离京前曾经留有口谕，日后天下但有疾难险阻不平事，便可来请太上皇帝陛下出面做主……”

言罢，她便头也不敢抬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眼巴巴盯紧叶文昭的裙角鞋尖。

凌洛所言，乃是一个流传数年的江湖传闻。近到中州直隶，远及交云二州，持此说的侠士豪杰、市井百姓，多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大家都愿意相信，那位纵横天下的美人统帅、秀丽帝王，有着一颗古道热肠的大侠之心——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嘛。大乾开国前后，她攘除奸凶，平抑物价，改善民权，惠及天下，怎么看也当得起为国为民这四个字。至于为什么要在天下安定之后便激流勇退，江湖上的善辩巧思之人早就替她找好了原因：

做皇帝高高在上，位居九五，怎么能体察百姓疾苦？现在天下安定了，朝中能臣良将如云，自可以垂拱而治；所以我们的刘女侠不爱权势，从庙堂之高挪动下来，身处江湖之远，这样才好施展拳脚，惩恶扬善，打抱不平。

江湖嘛，总不会是风平浪静，总会有不平之事，总会有疾难险阻。每当此时，不知多少人动过请叶文昭主持正义、秉公做主的心思。

只是，太上皇帝大架究竟归隐何处，江湖上无一人确切知晓。有人说是在交云二州以南；有人说是在瀛州以东；有人说是在肃州之外；还有人说，太上皇帝是大隐隐于市，那首诗怎么说来着？“唯有王京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