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葉乘風 第一章 初見 之一

康熙四十三年秋天，木蘭圍場上，皇子們正大展身手，想搏個頭彩，讓康熙皇帝開心。這是滿清皇朝一年一度的大事，木蘭秋獮。

皇子中，十三皇子胤祥也駕著馬匹奔馳著，他想著要獵頭大熊讓皇帝開心。一旁四皇子胤禛看他一付意氣風發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說話。

「十三弟，你今天特別賣力，怎麼了？這麼想佔頭彩？」

「四哥，我當然想佔個頭彩，」胤祥一付勢在必得說道：「前幾年都叫太子搶了頭彩，今年說什麼都不能再讓他了。」

「太子爺有那麼些人幫忙，自然不用太費力。」胤禛提醒著他，「倒是你，可別衝過頭了。」

「四哥放心，我有分寸。」胤祥拉著韁繩熟練地駕馭馬匹，「不過，得要小心太子爺那邊的小手段。」

「小點聲。」胤禛往旁邊看，幸好身旁除了他們兄弟倆，還有一個上書房伴讀：兆佳茗暉。

「四爺放心，小的嘴巴很緊。」茗暉小聲地說：「我也會幫著提防那些花花腸子們搞的玩意兒。」

「茗暉，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胤祥笑著說：「四哥，我先到前面林子裡瞧瞧，看看有什麼好傢伙。駕！」胤祥夾了下馬肚子，往林子裡面衝去，把胤禛與茗暉丟在腦後。

「欸，十三弟。」胤禛還是擔心胤祥，急忙轉頭對茗暉說：「你趕緊跟上去，小心點，別跟丟了。」

「是。」茗暉也趕緊追在胤祥後面。

胤禛看著胤祥與茗暉的背影，深知胤祥心底想搏采的渴望。只是以面前的情勢來看，太子爺聲勢如日中天，在他的面前，藏拙才是上上策呀。

「十三弟年輕自然不懂這層道理。」胤禛輕輕搖搖頭，對於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他最明白他的品行。胤祥自小喪母，所以被送到鐘粹宮由德妃撫養。打小胤祥便跟著胤禛一起長大，自然也最敬佩四哥。宮廷中皇子間自然免不了大大小小的爭鬥，明的暗的胤禛是看多了。自然他也擔憂沒心機的胤祥，擔心他吃了暗虧還不自知。

「四爺，我們要追上十三爺他們嗎？」蘇培盛跟在胤禛身邊，眼看胤祥他們就要入那片林子，「十三爺他們快進入那片林子了。」

「蘇培盛，趕緊追上。」胤禛舉起鞭子輕抽馬臀，跟著大聲吆喝著：「快，大傢伙都跟上。」

「是。」隨侍的侍衛打起精神跟著胤禛，深怕跟丟了主子，這可是在深山裡，萬一主子出了狀況，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山林裡，皇子們正與野獸們廝殺著。而山下，康熙坐在帳內，他正等著皇子們的好消息。

康熙端起茶杯，把茶沫撥開。

「皇上，看來今天皇子們定會帶回好消息，特別是太子爺，他說要替皇上帶回黑熊讓皇上多張熊皮禦寒。」索額圖是太子的舅舅自然是支持自家外甥。

「哈哈哈，太子去年已經幫朕獵了好幾張狐皮，朕都還丟在庫房裡沒想好要縫製成什麼好，要是今年再給朕頭熊，那麼朕必定重重有賞。」

「皇上可不能偏心呀。」惠妃嬌嗔說道：「要是大阿哥也給皇上獵頭鹿呀羌什麼的回來，皇上也得好好賞他。」大阿哥乃惠妃所出，額娘當然幫著兒子講話。

「只要不是空手而歸，朕都重重有賞。」康熙喝了口茶，然後轉頭看著馬爾漢問：「馬爾漢，朕聽索相說，你的兒子也參加了這次秋獮？」

「回皇上，小兒不才，有幸跟著眾皇子見識見識這種大場面。」馬爾漢拱手回道：「茗暉跟著十三阿哥在上書房讀書，所以這次也跟著十三阿哥伺候。」

「跟著胤祥呀。」康熙微笑著說：「我記得紀曉嵐說你家這個兒子文采了得，想不到連騎射也這般出色。」

「皇上謬讚，微臣惶恐。小兒怎能比得上眾皇子。」馬爾漢拱手說道：「皇上不嫌棄我兒粗笨，是臣下的榮幸。」

康熙正要開口說話，一旁女眷們說說笑笑之聲引得他的注意。

「德妃聽了什麼，怎麼如此開心？」康熙吩咐身邊的大太監李德全，「你去請德妃過來，朕問問她。」

「是。」李德全趕緊走過去請德妃，不一會兒工夫，只見德妃帶著一名女孩到康熙跟前。

「臣妾給皇上請安。」德妃微微一福。而那姑娘見了康熙趕緊跪了下去：「兆佳瑜璟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康熙看著德妃問：「德妃，你們剛剛笑得如此開心，是在說些什麼樂和事，也說給朕聽聽。」

「回皇上，是瑜璟在說笑話呢。」德妃走到康熙身邊，指著仍跪在地上的女孩，「這孩子逗得臣妾都笑歪了腰。」

康熙看著女孩跟著朗聲道：「哦，是什麼笑話，你起來回話吧。」

「謝皇上。」瑜璟起身看著康熙笑道：「都是些女孩子們說笑的事情，實在怕汙了皇上的耳朵。」

「無妨，妳且說來讓朕也樂一樂。」康熙好奇地問：「朕也想聽聽你們女子都說些什麼樂事？」

瑜璟吸了口氣後說：「那麼臣女就說了。」

「話說陸某人鄰家有一婦人，不苟言笑。朋友對陸某人說：『你若能說一字，逗此婦人發笑；再說一字，令此婦人罵街，我就請你吃飯。』陸某人答應，於是二人同去找那婦人。只見婦人正站在門口，門外還有隻狗。陸某人急走幾步，來到狗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爹！』婦人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而後陸某人又抬起頭，對婦人叫了聲：『娘！』只見婦人破口大罵。」

瑜璟說完後，康熙開心大笑。

「有趣，有趣。」他看著瑜璟說道：「真是有趣。」他轉頭對德妃說：「朕要賞這個孩子。」

此時馬爾漢上前跪了下來。

馬爾漢低著頭說道：「微臣惶恐，小女不才，讓聖上見笑了。」

瑜璟也趕緊跟跪在父親身邊，她擔心是否做錯什麼事情，趕忙說道：「皇上恕罪，臣女踰矩了。」

「你們這是……..，馬爾漢快起來。」康熙龍心大悅，「朕說要賞她，是她的笑話說的好，你們反倒跪下來做什麼。」

馬爾漢抬頭望著康熙，「微臣……」

「沒事。」康熙輕輕擺擺手，「你們起來回話。」

馬爾漢起身拱手，瑜璟也跟著起來。

「馬爾漢大人，剛剛皇上是誇瑜璟的笑話說得好，沒有怪罪的意思。」德妃緩頰說道：「這不，皇上開心的不得了呢。」

「李德全。」康熙喚了大太監前來。

「皇上，有何吩咐。」李德全頷首低眉等候命令。

「把朕那把鑲綠寶石的匕首拿過來。」康熙指著一旁，「就是上回西藏土司朝貢的那一把。」

「是。」李德全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功夫雙手拿著一把精美的匕首而來。

康熙指著瑜璟，「這把匕首就送給妳了。」

李德全將匕首拿到瑜璟面前，她接過後跪下謝恩道：「臣女謝皇上賞賜，只是這匕首太過名貴…….」

「收下就是。」李德全低聲說：「皇上高興，這可是天恩哪。」

馬爾漢趕緊跪下伏地大聲叩謝萬歲：「微臣與小女，叩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萬歲。」

瑜璟只好跟著父親伏地謝恩，「謝皇上。」

「好好好，都起來回話。」康熙擺擺手，跪地的兩父女這才起身立於一旁。

康熙轉頭看著德妃說：「這後宮寂寞無聊，難得出宮還能遇上這麼有趣的孩子，今天真是暢快。朕也好久沒有這麼開懷大笑了。」

「今年皇上特許臣下們攜家眷參與木蘭秋獮，讓臣妾與這些女眷一起話家常，瑜璟也是怕我們等候皇子們的好消息這段時間太過無聊，才會說些笑話給大家聽聽。」德妃對著瑜璟說：「孩子，過來。」

瑜璟走到德妃身邊，微微欠身一福，「娘娘。」

「皇上，這孩子跟著兆佳夫人一起來的，聽她額娘說得過幾年書。」

「喔，是嗎？」康熙看著瑜璟，「那麼平日都看些什麼書呀？」

瑜璟恭敬回答著：「女孩子家該看的女則女誡都看過了，平日還喜歡讀些詩集。」康熙故意開了考題，一問：「詩集呀，那麼像今日之景，可有什麼詩句可以比擬？」

瑜璟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她微笑著回答：「是唐朝王維所寫的觀獵。」

「嗯，這首詩好。」看來康熙十分滿意瑜璟所吟的詩句。

「馬爾漢，看來兆佳氏一族，不只男子書讀得好，連女子都不輸人呀。」康熙看著馬爾漢說：「你這雙兒女教得好呀。」

馬爾漢拱手謙虛道：「皇上謬讚，微臣慌恐。」

此時，有人進來回報圍場中的戰況：「啟稟皇上，太子獵回一頭公鹿，正在抬回大帳的路上。」

康熙聞言大喜，他對於太子期望很高，自然也希望狩獵首捷由這個兒子來得。

在場的臣下們都一同跪下齊賀喜訊，「恭喜皇上，恭喜太子。」

「賞賞賞，李德全賞在場所有人白銀千兩。」康熙龍心大悅，「大家通通都有賞。」

「謝皇上。」眾人跪下謝恩。

康熙的臉上十分得意，所謂虎父無犬子，何況這是他與皇后赫舍里唯一的血脈。無論是武功文治，他都對胤礽寄予厚望。當年皇后赫舍里誕下胤礽後即血崩而亡，臨終之言就是要他善待他們唯一的兒子，是故胤礽兩歲那年就被冊封為太子。自懂事開始便是以儲君姿態培訓胤礽，康熙自然對他有分偏愛。近年來，每次木蘭秋獮都是由胤礽拔得頭籌，佔得先機搶得頭采。這次雖有其他皇子誓言要贏過太子，卻依舊是胤礽贏了。

康熙低吟著，『胤礽，朕的好兒子，好呀。』也盼著胤礽帶回成果。

須臾之間太子胤礽意氣風發地駕馬而來，只見胤礽熟練地躍下馬往大帳裡，昂首闊步得意洋洋上前一跪。

「胤礽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胤礽拱手作揖說道:「兒子今日獵了頭公鹿回來，那鹿角十分美麗，兒臣敬獻給皇阿瑪，讓皇阿瑪充當扶手作把椅子吧。」

此時胤礽的隨從抬著一頭公鹿走入大帳，公鹿鹿角約莫三尺長，鹿角分岔向上甚為美麗。

「好好好。」胤礽占得先機強得頭彩，讓康熙開心大笑，「胤礽呀，今年又是你搶得先機，不光是頭彩讓你搶了，這頭公鹿角還真是壯麗。」

「皇阿瑪，兒臣在林子水池旁見到此頭公鹿正在低頭飲水，在陽光下顯得鹿角格外碩大。當下兒臣就決定要獵得此鹿敬獻給您。」

「好好好，胤礽，朕要好好賞你。」康熙朗聲一喊：「李德全，取那把新月弓來。」

李德全頷首領命隨即取來一把精緻的彎弓。

「這新月弓隨朕身邊多年，今天就賜給胤礽。」康熙手一擺，李德全將彎弓交付到胤礽手中。

胤礽接過彎弓，喜悅喊著:「兒臣謝皇阿瑪賞賜。」

四周眾臣也一同拱手恭賀:「恭喜太子爺。」

胤礽得意洋洋舉起彎弓，佔得頭彩之喜溢滿言表。

而此時的胤祥並不知道頭彩已叫人奪去，他正專心的在林子追逐一頭白狐。

那白狐動作靈巧且迅速，一身雪白的皮毛在陽光下更是耀眼奪目。

「十三爺，這狐狸甚為狡猾，您可得留心。」茗暉跟在胤祥身後不忘提醒他。

「茗暉放心，我定會將此狐狸帶回營裡，」胤祥看那身皮毛甚為美麗，擔心若是開弓射箭傷了牠讓血污了皮毛就可惜了，便大聲喊著:「讓兩個人繞到前方去佈網，不許開弓射箭，別傷了這個小東西，別讓血汙了牠那身漂亮的雪白皮毛。」

「是。」後方隨從得命從一旁岔路而去，準備繞路過去前方攔截狐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