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是最花力氣的

#深夜的盧恩課 13

來了，來了，盧恩字母第11個字「l」，Isa，很好記，就是艾莎，冰雪奇緣的艾莎，意思就是「冰」，使一切暫停、凍結、靜止的冰，揭示一段世界必須靜下來的時期，所有擴張和移動都放緩。「瞧，下雪了，還是別出門吧。」是這麼個北國深冬的提醒，需要壁爐柴火，需要諸神傳說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配點巧克力和薑湯，外加一綑希望幾滴眼淚，才能熬過長漫漫盼不到天明的永夜。

這個字母有如肅穆安靜的雪夜，艾莎的指尖碰觸了大地，雪女懷抱著石娃娃跟在你後頭，碎葉狂風捲起水霧冷不防一記寒冰綿掌叫受者骨冰肉涼，動彈不得。喧囂和熱騰都被下墜的溫度帶走，過度壓抑和拘謹使人不得不警戒起來，提防魯莽的惡意或森林中飢餓的獵食者，抽到這個字意味著不要輕舉妄動，約束自我和嚴格的紀律是必要的，這是一段隱退和儲蓄能量的時間，允諾休息及復原，必須保養自己，等待冰雪消融。

這個字母對應的神祇是可憐的人類公主琳達（唉，這故事不說也罷，奧丁為了替兒子復仇變成了強暴犯），以及冰霜巨人約頓，名字的意思就是「渴」，可以想見是位食量很大永不饜足的巨人，也很吻合壯麗冰川吞噬一切的形象，冷洌險峻的孤絕宏偉，生人勿近。

不過Isa所造成的靜止並不是什麼都不做的放棄，相反的，冰的封結需要強大的控制力，恆溫恆常，所有人渴望不變的狀態都要付出相等的代價，所謂單調、一成不變、日日常常，其實是艱鉅的集體意識彙整在縝密的秩序下，彼此遵守默契和制約所形成的生活節奏，代表與他人「連結」的重要守則，也就是自我約束——冰層既美而危險，但在它危脆的表象之下，蘊藏著心靈覺察的寶藏，那是允諾重生的力量。

就如同2020猝然降生的瘟疫，使世界的運作緊急煞車，好像時間被停止了，人類社會因為病毒襲擊進入另一種冰原期，被迫保持距離以及等待。不論是疫情嚴重染病人數始終無法遏止甚至要封城宵禁的國家，或輕微如台灣以幾乎鎖國式的方式嚴防境內感染，都要花上比以往更心累的手段才能維繫日常。

但你隱隱約約知曉這眼見的安穩其實非常脆弱，烏雲可能在遠遠的山巔，不能不防備它的瞬移，隨時要把傘帶著，要造舟備糧以防大洪水來時必須奔竄逃命，口罩花色僅是自我解嘲的小確辛，疾管家的每日簡訊還是叮叮咚咚提醒你世界並不如常，是這般緊緊張張的安安穩穩，叫人無法鬆懈。時間並沒有停下來，2020年轉眼快過完了，封住全球的冰膜看似沒有消解的跡象，雪越積越厚，控制越來越嚴，所有旅行計畫都延遲了（還想怎樣？活下來比較重要啊！），「留在原地」竟成唯一的選擇。

艾莎真的非常倔強，誰能融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