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虎》沒有奇蹟的寓言故事

劇名：The White Tiger
台譯：白老虎
年份：2021
國家：印度
導演：Ramin Bahrani
編劇：Ramin Bahrani
演員：Adarsh Gourav
Rajkummar Rao
Priyanka Chopra

要窺探印度這個總是披著面紗的文明古國樣貌並不容易，她幅員遼闊、擁有世界第二多人口，但在一般人的認知裡卻充滿各種刻板印象，其中大多數是負面的，像是貧窮、髒亂、貧富差距大、女性地位低下，還有種姓制度。

種姓制度是一種以職業為基礎的內婚制度，早在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建立起。在世襲的情況下，生為何種種姓的人將一輩子活在此種姓之中，並依不同種姓受到不同待遇。雖然種姓制度在印度獨立後已經被立法禁止，但至今依然繼續影響整個印度社會的運作。

我們很幸運生長在台灣，種姓制度對大多數的我們來說只是課本上的一個段落，老師會要求我們要背下四個種姓的名稱後填在考卷上的空白框格裡，如此而已，對於身在其中的冷暖，以及依就階級分明的生活模式，都太過遙遠到無法理解。

而所有一切神秘，都能從《白老虎》中一窺究竟。雖然這是個發生在印度的故事、演員也都是印度面孔，但從電影一開始就可以感受到受眾並不是在印度本地人，而是對印度只有模糊概念甚至完全不懂的外國人。透過鏡頭呈現出來的畫面以及說明，表面上這部電影是一位事業有成企業家寫給即將訪問印度的中國總理溫家寶一封描述自己人生故事的信，實則是帶領觀眾來一趟印度深度旅程，從黑暗印度跨足到光明印度。

這場兩小時的導覽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無法相信仍真實存在於現下的世界。天資聰穎、能流利使用英語的主角巴蘭，身在食物鏈最底層，既是低種姓又貧窮，生活就是被高種姓地主壓榨的份，雖被督學相中是一世一遇的白老虎，但也未能改變他因為貧窮而無法有更好教育機會的命運。這個部份其實可以想像，孩子有再聰明的頭腦、再棒的天賦都逃不過貧窮的限制，但真正震撼我的，是就算明白自己的不凡，輕視身邊向命運妥協的眾人，宣揚著只有跳出這個環境才能改變現狀的情況下，巴蘭第一次看見欺壓村民的高種姓地主從國外回來作風開放的二兒子時，想的不是成為那樣的人，而是成為他的僕人。到底一個要人認命的社會文化會將奴姓如何浸入一個人直至骨髓裡？故事在這裡為無法理解的觀眾們介紹了雞籠文化：每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雞都眼睜睜看著同類在眼前被殘殺，卻無膽也無力反抗，就像印度人，只會安於現況、服侍主人，不敢奢想有任何反抗或改變。

靠著天生的聰穎與敏銳的觀察力，巴蘭如願跟了這個自認的好主人，離開封閉的鄉下村莊來到大城市，大城市裡截然不同的複雜性不斷衝擊巴蘭的認知，慢慢的他歸納出所有複雜只不過就是吃人或被吃的差別，想要生存下來，就只能化身成真正的白老虎吃掉其他人。

有大半的時間，我想我都誤解了這個故事。不管在主人家受到多少惡劣對待，巴蘭的臉上總是帶著真誠的笑容，總是一遍一遍不斷覆述自己多以身為主人的僕人為榮，我總不相信，也不能理解既然巴蘭有了跳脫束縛的野心，怎可能在如此不被當成人對待的環境中依然樂在其中？我以為一切都只是為了往後反撲的演技，以為那真誠的笑容是為了取信他人的手段，後來才發現我錯在真的不懂雞籠有多堅固，巴蘭的笑容是真心的，儘管他也越來越對此感到疑惑，白老虎就是在此不斷拉扯中誕生，為了活下來必須犧牲很多，多到無法想像，是好是壞也無法被外人所評論，因為這本就是個吃人或被吃的世界。這是這部電影帶給我的第二個震撼。

被種姓綑綁的巴蘭、掙扎於現代與傳統間的主人，以及成功跳脫種姓束縛的主人妻子，這三種不同的印度面貌在電影裡不斷衝突與辯論，帶著觀眾思考其中意義。我們不懂為什麼一個與生俱來的標籤可以成為限制一個人一切的枷鎖，其實故事中的每個人都不懂，只是改變很不容易，尤其與這根深蒂固的傳統為敵更是困難。巴蘭捨去人生中的一切，甚至連名字都不要了，改頭換面成另一個人；他的眼光變得銳利、臉上的笑容不再單純，在各種犧牲當中終於跨越到光明的另一側印度，看到這裡，我並沒有為他開心的喜悅，反而想起遊戲《冰封龐克》裡最後一句話：這一切值得嗎？

這一切值得嗎？當然輪不到我來評論，只是總覺得有股很深的惆悵哽在胸口，久久無法散去。

沒有唱歌跳舞、沒有道德批判，這是一部很特別的印度電影，以一個在地的目光帶領我們了解這個神秘國度，也是開了眼界。只是兩個小時的長度裡節奏並沒有掌握好，時而緊湊、時而緩慢的讓人抓不著重點，尤其可惜的是花了幾乎所有篇幅描述黑暗印度，卻對轉入光明印度的關鍵與後續草草帶過，虎頭蛇尾的程度令人不可置信。如果能調整述事步調與篇幅，這絕對會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