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遊學首爾。之四：以學習之名行享樂之實

時間：2016年4月~5月

留在韓國的半年期限一下子去掉三分之一。
才開始適應學生生活，才開始和同學有點話題，才開始對這裡產生歸屬感，為期兩個月的學期就結束了……匆匆結束期末考，休業式後各分東西。同學們嘰嘰喳喳講著歸國計畫，約著回國前要去哪裡玩，時間就是青春們的本錢。我還算年輕，不也正做著我想做的事嗎？但我好羨慕他們。

明明大學畢業也穿過學士服，那時卻不以為然？大學時期的我總覺得學術就是紙上談兵，既虛無也沒意義。和外語系室友們混在一起時，像個局外人似地聽著屬於青春的議題：出國念書、戀愛、社團。覺得受不了時，我便一個人拿著書到成功湖畔坐著，與孤獨共處。我孤獨但自在，憤世嫉俗是我維護自尊的方式。說真的，我也很討厭自己的死樣子，卻不想改變什麼。
不知道我的面相從何時開始從「看起來在生氣的樣子」變成「看起來個性很好的樣子」？

大概是出社會之後，想演一個大隱隱於市的知識份子，時間久了終於甘願承認自己就是平凡的普羅大眾。接著我開始自助旅行，發現自己原來不是浮萍。去紐西蘭渡假打工後英文沒有變強、也沒賺到錢，在台灣怎麼思考也無法得到的答案，卻好像開始漸漸浮現。我想開始認真生活，享受人生而不是埋怨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這就是答案。

有機會在成均館再經歷一次畢業，我充滿感謝。剛插班進來誰也不認識，幸好同學熱心相助，彼此間也沒什麼競爭意識。我在長假裡把狀態歸零了好久，在高效率和講求速度的韓國重新調適步調，多虧同學們幫了我一把，讓我沒有水土不服。在大學時閉鎖的心房，經歷十年社會經歷後開始坦然接受我該扮演的各種社會角色，現在我終於可以好好體驗學生生活，真是時間給我的禮物。

發完結業證書，我穿上儒服造型的學士袍，笨拙地綁著腰間衣繩，寬大的衣袖讓我舉手投足不得不拘謹起來。在韓式禮儀中，接東西或是握手時都會用左手扶著右手下方或手肘以示恭敬，據說是由固定儒服衣袖的動作演變而來的。大家揮著大衣袖，東晃西擺地跨步到明倫堂前，嘻嘻哈哈拍起大合照，嚷著要聚餐。

一向獨食的我終於有機會在聚會場合入座了，坐在烤肉盤前心裡一陣悸動。我和景益、阿如同桌，隔壁同學幾杯燒酒下肚，氣氛開始熱烙起來。肉在烤盤上的滋滋聲、杯觥交錯聲、三分醉意七分醒的笑聲，對我來說怕是空前絕後了，因此特別用力記憶這裡的氣味和聲音。才剛開始怎麼就馬上面臨離別呢？眼前種種一再提醒我，我的時限不斷在倒數中，我的起步又慢別人多少。

和同學們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相比，我接下來幾個月的行程是確定的：放一個多月的假，然後接上延世大學語學堂，接著回家。剛得知被分到六級課程時我多麼驚慌，感覺竟恍如隔世。我在辦事處不安地重覆詢問辦事員，究竟銜接延世語學堂前的一個多月空檔是否不需出境。他不顧我是個外國人，聽得懂的韓文字彙終究有限，一再對我重覆公文用語。敵不過我的再三確認，最後辦事員終於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就跟妳說不用了！」

他當然不會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來到這裡，畢竟天天應付這麼多外國人，當然不必一一熟知每個人的故事，就像現在沒有人在意我為什麼要來韓國一樣。大家只問我會留到什麼時候，有沒有機會當地陪。罷了，我不也利用這點，用地陪行程包裝國際人力搬運的需求，邀請爸媽再來一趟首爾嗎？

爸媽再次造訪首爾，幫我帶走冬衣和參考用書，並留下滿滿的日用品和食糧。該收心了，我老掛記著韓檢考試。住考試院當然得準備考試，而我一向很會考試，只要靜下心將習題本做上兩遍，成績通常不錯。當然，前提是要先靜下心。

放假第一周，為買韓檢參考書又走到腳底筋膜炎發作，之後除了特定目的的外出，大半時間廢在房裡惡補韓劇《樹大根深》和韓國電影。我是為了增進韓文聽力及認識文化，這當然也可視作一種用功。
儘管如此，關在手腳難以伸展的小房間裡，說是休息，倒像禁錮。窗外細雨滴答打在紗窗上，我把窗戶拉上以免雨水打濕床舖，房間頓時悶了起來。春日夜晚的氣味自窗縫滲了進來，慢慢包覆倚著牆想寫點日記的我。真想出去走走啊！我這麼想著。
腳痛惡夢依舊，右膝上側肌肉的痠痛更是雪上加霜。在首爾生活，只要是一小時內走得到的地方我都想用走的。別人用十年二十年才熟悉的生活場域，我要在六個月內建立起類似的情感，要更用力地看、更用力地走，快點增加熟悉感和認同感。還是太過勉強了吧？受過傷的右膝隱隱向我抗議。

雖說想以韓國影視作品補充韓文學習的不足，結果認真補充的副作用就是羨慕別人很有戲的人生，我老關在這個小房間裡哪來的戲。足足有一個月的自由時間難道就要哼哼哎哎什麼都不做嗎？我看到新聞，為了配合兒童節和促進內需，總統臨時決議連同周末一共休假四天，周五則被指定為文化日，不利用這時候出門走走簡直枉來一遭。

首爾過去是李氏朝鮮的首善之地，以北漢山為背景，中間橫過清溪川，我就住在漢陽都城的中心地帶。史劇《樹大根深》的背景正是李氏朝鮮初建國的故事，一開始我只是因為趙震雄才看的，不料劇情太過引人入勝讓我廢寢忘食好幾日。故事發生地就在隔壁，總讓我心癢癢地，現在正好可以趁文化日好好拜訪這些與歷史相關的地點。不覺得漢陽聽起來就是比首爾帥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