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最壞的大好時代 我們該如何面對人類下一波的「資訊啟蒙」？

文／饒辰書
責任編輯／郭晴

4月28日臺大研究生協會主辦「數位世界中的言論自由與價值」論壇，是〈持續討論中〉系列活動最終回，邀請AI人工智慧實驗室創辦人杜奕瑾、資深媒體人黃哲斌、創作者張志祺及超直白，從不同身份、領域的角度切入，探討當網路社群與空間皆成為當代不可忽視的言論製造場，言論自由有受到保障嗎？言論審查又如何呈現？

假資訊、假訊息成為現今普羅大眾皆耳熟能詳的詞彙，不過當群眾也開始培養媒體素養後，知道能藉助臺灣事實查核中心、Line機器人美玉姨、MyGoPen等工具協助查證訊息正確性，好像就短暫地找到了解方……。然而，杜奕瑾卻指出：「事實查核的來源不一定是事實。」他以COVID-19為例，在2019年底疫情尚未爆發前，被稱做吹哨者的醫師李文亮公開呼籲新興傳染病的資訊開始在網路發酵，然而當時因為受到國際權威機構證實，因此被各大社群平台視為「假訊息」而阻止傳播。

杜奕瑾接著指出，當時臺灣PTT上也被瘋狂討論，卻因為PTT營運機制不同於其他社群平台，使得該言論未因審查而下架，反倒有利於持續討論與關注，甚至有助於臺灣防堵疫情。杜奕瑾也引述英國研究指稱「認知安全」是新型態的國安問題，而社群平台就像是媒體的總編輯，就像當他們發現不斷聲稱「致力打擊假消息傳播」的臉書，仍讓假消息存於平台超過1年未下架，他們開始發現，知識平台不只是賣商品（內容），更是「認知操作」的現在進行式。

有人會說，新聞媒體那麼糟，憑什麼要我們付錢、憑什麼要內容平台付錢？黃哲斌將新聞媒體比喻為礦坑裡的金絲雀，他認為如果新聞媒體的生態不好，事實上正反映著其所處的社會並不健康。

黃哲斌也舉美聯社於1981年及2007年美聯社在台發生的事件為例，說明臺灣的新聞環境的轉變。1981年臺灣發生陳文成事件，美聯社的報導讓當局政府相當氣憤，因此下令撤除該記者的採訪證，使得該記者無法繼續在臺灣進行採訪工作；2007年呂秀蓮欲參加總統大選，美聯社引述中共抨擊呂秀蓮之用詞，同樣造成時任副總統的呂秀蓮相當不滿，然而當時的政府並無撤銷該記者之採訪證。

張志祺也提出他的「買單理論」，指稱內容或知識一定會被買單，可能是廣告主，也可能是讀者，如果不是上述兩個，那就是整體社會得買單。他認為，現今新聞媒體所為人詬病的問題，其實就是因為被廣告主買單，或是整體社會將負面效果買單下來了。

黃哲斌說：「維基百科若採用演算法顯示、廣告即時競價，將是人類追求共同知識的惡夢。」他解釋，如果當初維基百科創立沒有選擇非營利的模式，不是由人類組成一個志工社群，互相貢獻、支持，而是採取如Google的商業模式，那麼很可能「搜尋臺灣大學，會跳出中國臺灣大學」，抑或是「同樣搜尋一個東西，但每個人的結果都會不一樣」。

杜奕瑾也以PTT與臉書的營運模式作對照：PTT的管理員是由社群內的成員共同推舉而成，因此管理員與大家所共享的價值是吻合的；然而臉書背後的審查員可能是以相當廉價的價格所聘請，你甚至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審查你的內容。他認為，真正的自由是不應有人來管理哪些可以說、哪些不能說，而現代數位世界下的群眾認知，都被網路巨頭控制了。

根據張志祺的分享，黃標大概會減少創作者約10分之1至10分之3的收益，影響層面還涉及觸及率，也就是Youtube可能會讓黃標影片較難曝光，同時影響Youtuber最重視的「名」和「利」。不過他也補充，儘管是黃標影片，仍不會影響其登上熱門榜。

張志祺解釋，黃標影片的認定是Youtube藉由人工智慧斷定，起初剛上路的時候真的出很多錯，不過現今隨著學習數量漸增，已經改善許多。同時，Youtube還會輔佐人工審查員，但張志祺也表示這會有主觀的問題，例如過去涉及中共或反送中議題就發生許多有爭議的事件。

黃標制度的產生，張志祺抱持「某程度上是保護創作者收益」的觀點，他解釋，當一些不符合廣告商預期的影片持續存在時，會降低廣告商投廣告的意願，因此Youtube利用黃標制度，替影片做分級、分類，加上「及時競價」制度，以「競爭者數」作為基礎，綠標的影片會有較多廣告主競爭投標，黃標則相對較少，進而影響收益。

杜奕瑾認為，只要跟社會大眾利益有關的，就一定要透明，一定要能被大眾驗證、檢視。針對透明、公開不符合商業運作的邏輯，杜奕瑾以Linux及Android為例說明在資訊業其實並不罕見，它們甚至因為公開、透明、開源而創造偉大，成為世界裝置數最多的系統。

對於網路巨頭Google及臉書，黃哲斌同意他們都是「偉大的科技公司」，不過他們的商業模式型塑了一個充滿缺陷的數位資訊生態。而現有的「注意力軍備競賽」，是一個壞掉的、無法持續的體系，已經加劇社會極化與民主危機。杜奕瑾也指出，Google及臉書並不可惡，只是當他們變得很大的時候，我們的介入是為了保護依附其中生產者。

黃哲斌解釋，當一個企業太成功，成功到他會排除其他競爭對手時，自由的競爭市場便會失靈，而此時就需要政府干預。

針對講者們的內容，身為公廣集團的老大哥的「公共電視」表示，他們其實極力在轉型，例如「P＃新聞實驗室」就是其中一個例子，不過要做的事情非常辛苦。他們舉例，小編常常無法掌握為何某些貼文流量會特別高，或是「獨立特派員」頻道曾經被駭客駭走。

在我們離不開臉書、Google、Youtube等網路巨頭的商品時，我們該何去何從？黃哲斌指出，針對審查員的問題，他認為資料一定要落地、審查員一定要落地，唯有落地我們才能掌握這些機制的可能。

此外，杜奕瑾從事的「葉黃素計畫」也試圖解密臉書審查機制，替現況提出解方。「葉黃素計畫」第一步使用瀏覽器的外掛插件，讓使用者可以得知自己受到社群平台審查的現狀，並透過匯集使用者觀點的「公開內容」，第二步將開放資料建立開源研究方法，協助提供學研單位研究平台中立性與認知影響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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