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旦狂想曲

我超喜歡吃文旦。在各種剝文旦的方法中，我仍最喜愛小時候阿公的文旦帽剝法，這樣的文旦不僅果肉可以吃，外皮也充滿了完美的剩餘價值。

文旦剝去外皮後，襲鼻而來的是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但是若不小心將沾染文旦皮的油抹到眼睛，會有嗆辣難受的刺痛感，因此阿公總會幫我把剝下來的文旦皮仔細擦拭過再遞給我，然後我會快樂的戴上柚子皮當帽子讓整個頭上充滿柚香，一邊等著剝好的果肉，一塊一塊的大啖過癮。

我總迫不急待地喊著「爺爺！爺爺！好了沒啦」，沒錯，我口中的「阿公」是所謂的外省人，我不了解他家鄉的習俗，偶爾他會說起小時候的雲南風光，對我而言雖然遙遠卻也有一點親切的感覺。

吃完了整顆文旦後，我仍意猶未盡，這時阿嬤會從廚房傳來制止的嚇阻聲「啊你是戇喔！柚仔抹塞予伊食遐爾仔多啦！腹肚ㄟ歹去」阿公總會向我使眼色，我了然於心的知道再等等阿嬤去洗澡時阿公會再剝給我吃，阿公總是這樣過分的寵溺我。

在暫停的期間，阿公會將我頭上的柚子皮拿下來，然後拿著蠟燭拉我去陽台製造文旦皮做成的燈籠，瞬間我頭上的裝飾品變成了握在手中的柚香燈籠，捧著燈籠我跟阿公會在陽台上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聽阿公說他小時在雲南山間的各種冒險故事。那樣的時光是中秋期間最溫暖的風景。

很多年之後才了解，阿公說的那些故事其實很悲傷。

至於那許多被剝下來的文旦皮，還有超乎想像的其他作用。阿嬤會將沒被我蹂躪過的文旦皮收集起來清洗整理，然後用大鍋的糖炒文旦皮，她說那叫「柚仔糖」。記憶中的「柚仔糖」雖然甜甜的但是有些苦澀與辛辣，但是阿公卻異常喜歡，阿公基本上不太吃糖，但是他卻對「柚子糖」情有獨鍾。

這兩天我一邊剝著文旦，一邊吃著文旦果肉，偶爾懶得剝用嘴巴直接咬開，那種口中蔓延開的苦澀與辛辣總令我想起「柚仔糖」，那些小時候的片段也因此一一拾起，那種苦澀辛辣似乎也不再那樣難以接受，反而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與難以言喻的錯覺，似乎那樣的苦會有回甘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