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學姊想找到無出其右的存在意義》-54 過去的悲劇與悲劇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５４
過去的悲劇與悲劇
診間裡，有兩位正在等待面前老醫生的病情報告，一位是身穿白色襯衫與西裝褲的俊俏，渾身又充滿著文質彬彬氣息的黑髮男人。
另一位則是坐在手推輪椅上留著銀白短髮，長相可愛如洋娃娃的小女孩，她身著黑素色短ｔ、淡粉色紗短裙，腰間用一條黑色緞帶綁起來。
老醫生端詳著報告書上的內容，並用那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一張欣慰的笑臉吐：「小紬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呢！這樣一來很快就不需要依賴輪椅囉！恭喜妳啊！當然還有恭喜『步』先生。」
小紬興奮地扭頭看向高高的父親，面色淘氣，雙手充滿激動情緒地拉扯著對方寬厚的手臂喊：「太好了、太好了呢！爸爸！」
步用欣慰又溫柔的笑容回應小紬的熱烈情緒，同時又伸出大大厚厚的手掌撫摸對方白銀如蛛絲的頭髮，弄得小紬非常高興又滿足地嘻嘻笑著。
「只要持續正確地復健，保持良好的心情，我估計再三個月就可以考慮用拐杖了。」
看診結束後，兩人來到診間外，關門前還不忘一起鞠躬感謝醫生。
醫院外的大街上，步推著小紬的輪椅說：「今天值得慶祝呢，爸爸就帶妳去片瀨山公園吧！」
「姆嗯……」
見小紬有想說的話的樣子，步就問：「怎麼了嗎？」
「雖然我也很喜歡片瀨山，但今天我想去不一樣的地方！」
步莞爾一笑，毫不猶豫地拍胸答應：「好哦！今天爸爸就當車夫吧！小公主想去哪裡我都帶妳去！」
「那人家想去百貨公司！」
「好──那坐穩囉！」
因為快速推在柏油路上，輪椅產生劇烈的震動，連帶著讓小紬的聲音都一頓一頓的，但她看上去卻很樂在其中地放聲大喊，毫不在乎路人的反應與注目。
「哇啊啊──再……快……一……點……」
※ ※ ※
到了百貨公司後，小紬心切地想要到專門販售女裝的樓層，興奮地都開始彈起逐漸靈活的雙腿，踢著輪椅腳踏墊。
「哇啊啊啊──」櫥窗內擺著各式各樣漂亮又可愛、成熟又優雅的衣服，小紬幾乎快把身體貼到櫥窗地注視裡頭。
除此之外，以及一台播映著盛裝打扮的女人，在舞池上伴隨著音樂婆娑起舞的電視。
其美妙身姿，彷彿在森林中無憂無慮的妖精一樣，這深深吸引住了小紬的水汪汪的童心眼球。
「爸爸！我也能像電視中的大姊姊一樣嗎？」
「只要有心，一定可以的！」
聽自己爸爸這麼說，小紬也躍躍欲試，想要從輪椅站起來。
「小心啊......沒問題嗎？」步擔心上前準備攙扶問。
「可以啦！我很厲害的！嘿！」
小紬順利地站起來，見到此幕的步拍拍手鼓勵，還差那麼一點就流露出身為父親的眼淚。
腳踏實地，又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動，這讓紬更加充滿自信。
對於即將真正獲得自由而雀躍不已的雙腿開始飛奔、飛躍起來。
「別跑得太遠哦──」
不過一個小孩子開始興奮起來，不是簡單一兩句話就可以勸得住的。
「哈哈哈──爸爸來抓我呀！快點！」
步的聲音越來越遠，且逐漸被人聲給掩沒，小紬依舊忘我地在人群中亂跑亂鑽。
可就當小紬被周遭充滿驚恐的人聲給弄回神後，自己身邊的人已經開始迅速往反方向跑。
就當她還在困惑發生什麼事時，回身突然看到一名身穿破舊外套，臉上和雙手都沾滿紅色液體，面容呆滯卻又讓人感到異常不安的大叔，外套裡看起來鼓鼓的好像藏著什麼東西。
「紬——快回來！」
小紬不多想什麼，只想著趕緊轉頭，遠離這個讓她潛意識認為不安全的大叔，但是才剛轉身，雙腿便突然發軟使不出力而跌倒。
無法理解現況以至於讓小紬內心產生恐懼，但是卻連在臉上做出恐懼的反應都忘了，只是朝著步的方向緩慢爬去。
大叔看到小紬爬行的樣子並沒有追過去，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並拉開外套拉鍊，秀出裡頭擁有複雜管線跟引線的器械。
步急奔過來，撞見藏在外套裡頭的是他沒見過的東西，但直覺跟現況告訴他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一邊看著大叔呆滯的表情一邊抱起小紬，然後頭也不回地回奔。
跑了多久步也不清楚，因為跑到一半，他先是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強勁的焚風從背後襲來。
再次找回意識是被刺鼻的濃煙味給嗆醒，清醒後身子才慢慢感受到被重物壓住的疼痛感。
他困難地睜開雙眼後，發現身處在火海中，而第一件事當然是確認紬的安危。
「紬！紬！醒醒！」
他對倒在一邊，並無嚴重外傷的紬搖呀搖，這一搖才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力氣正逐漸流失，意識也逐漸模糊。
聽到爸爸的呼喚後小紬難受地睜開眼，當步此刻的模樣一匯入自己的眼簾後，她立即絕望地撐大雙眼大喊：「爸爸！你被壓住了！」
「我知道......聽著，爸爸可能沒辦法動了，妳要聽好我說的話——」
不等步說完話，紬開始掉著斗大的淚珠啜泣，濃煙跑進鼻腔喉嚨裡又讓她痛得話都說不清楚。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人家要來這裡......」
「還有人嗎──」
步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死抓著這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喊，喊到喉嚨都開始痛了也不停止：「我們在這裡──快點過來──」
所幸，自己用盡最後力量的吶喊被那人聽見了，於是趕到兩人面前，而步與對方立馬認出彼此的身分。
「步、步人前輩！？」
「步！？你忍著點！我現在幫你掙脫！」
「叔叔加油！」
步人用光全部的力氣都搬不起來，可是他仍愚笨地嘗試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與此同時他也用對講機呼救：「可惡！喂——我這裡很需要幫助！」
「前輩。」
步人出力到臉都跟火一樣紅了，他看向步那張已經做出決定的神情，那是張過於坦然的微笑。
但這讓步人更加絕望大喊：「不要給我露出這種表情！你以為在演悲劇故事啊？我會讓——」
「前輩辦不到的......拜託你......帶著小紬走吧。」
「這樣......我怎麼跟小伊交代啊！」
「快點走吧！在這樣下去我們三人都會死的！咳咳！到時、到時候……誰給小伊交代！？」
步人咬緊牙關猶豫了幾秒，最終不甘心又無奈地咒罵一聲，彷彿這聲都足以穿過層層火海。
他抱起了紬，然後頭也不回地跑起來了。
※ ※ ※
結束救災後，步人與昏迷的紬一起被送往醫院去，剩下由於火勢較小，就暫時交給其他消防人員處理。
紬的身體並無大礙，但因為嗆傷需要好好的休息，醫院這邊也透過步人聯絡了紬的母親，告知火災一事，以及要她做好喪夫的心理準備。
「去死！去死！叔叔沒用！去死──」
醒過來的紬，腦子裡回憶火災的事情，以及陷入昏迷前逐漸遠離自己的父親的身影，便整個人崩潰了，在病房裡面吵吵鬧鬧，拿手邊所有可以扔的東西往周遭人丟。
還試圖走下床，打算朝步人走去，雖然有兩位護士架住她，但都被紬用雙手揮打，甚至還狠狠地咬了手好幾口。
少了護士的攙扶，紬立刻往前一倒，不過她並不放棄繼續往前方爬行，用著撕心裂肺的哭聲與哭花的臉龐面對步人、怪罪著步人。
「叔叔你在幹嘛！？不是消防員嘛！為什麼不救爸爸！？爸爸——把爸爸還我！還我──」
紬爬到失神跪坐在地上的步人身上，用手不斷捶著步人的臉，步人也乖乖讓對方無理取鬧，根本沒有避開的意思。
淚眼汪汪的紬，彷彿掉落絕望深淵地哭喊著。
「小紬！」
慌忙的伊凡娜到了以後，看到步人面如死灰的模樣，又看到紬對著步人的行為，便大概知曉事情的全貌了。
本想故作鎮定地過去，但這根本不可能。
她臉龐多了兩條淚痕，並拉開紬安撫說：「小紬！不可以這樣......」
不過小紬轉向對伊凡娜，用手指指著步人哭喊：「可是都是叔叔！叔叔不救爸爸！」
伊凡娜看了一眼全身如同他的神色一樣慘白，自責到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步人，同時抱緊哭到喘不過氣的小紬，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懷中止不住顫抖，不管是哪一邊都令她心疼不已，也流下悲痛的淚水。
※ ※ ※
伊凡娜安慰了好久才讓鬧累的小紬在哭泣中睡著，再次感謝兩位辛苦的護士並為紬的行為致歉後，伊凡娜走到病房外頭，斜眼瞧見步人做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摀住臉，慚愧落魄的樣子讓伊凡娜於心不忍而再度落了幾滴淚，她感覺都快流習慣了。
她一邊抹去臉頰上的淚，一邊坐到旁邊，但是腦中卻沒有任何一句話好說，只好出手摸摸對方頂了一條人命的沉重肩膀。
「對不起……是我沒用。」
「……不是你的錯──」
步人激動地站起來，嚇著了伊凡娜。
「就是我的錯！我居然、居然因為私心……先去救了我的『姪子』……都是因為我有私心，才會害步……」
伊凡娜也跟著站起，嘗試用溫柔的語氣安撫對方說：「我都聽說了，在那種情況下你根本不可能一次營救三個人！何況……你至少還救了小紬──」
步人露出一臉「那又怎麼樣啊！？」的表情怒喊：「妳不可能懂得！其實，妳心裡一定也很想責怪我，對吧！只是因為我同事用各種不可抗因素來幫我充當理由，所以妳才不對我大吼吧！」
「不是的……你不要這樣子……」步人往前走，自責又憤怒的神情逼退了受驚的伊凡娜。
接著便緊緊抓起伊凡娜的雙手，不管對方使勁搖著頭表示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步人的情緒依舊陷入暴走。
「我告訴妳！我不在乎，妳要罵我打我就快點啊！對我這個沒辦法救你丈夫的爛人發脾氣！對我這個沒辦法給妳帶來幸福的不孕症廢物發脾氣啊！」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揮出，聲響使周遭的空氣瞬間凝結。
「……」
看著伊凡娜難受與憤怒交織的哭臉，步人的心確實有好過一點點，可是悲傷的程度還是強壓過去了。
「我先說……我這記巴掌可不是為了責怪你無法救我的丈夫，我一點也不怪你！我真正怪的是……當年把我推開的你！」
伊凡娜抓著步人的衣服使勁搖著，將對步人的所有不滿發洩出來。
「生不生得了小孩對我來說根本就無所謂！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把我推開！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歇斯底里的她，開始捶打起步人的胸膛，但打了十幾下後就停下，抬頭望著曾經的愛人。
「當然！我是愛著步……但，我也還愛著活在我回憶中的那個你啊！」
冷靜下來後，伊凡娜的淚止不住地落在醫院地板上，表情彷彿心在淌血般難受，雙手鬆力垂下，接著她軟弱地往步人胸膛一靠。
「......」
「我們……已經回不去以前了吧？」
「……」
步人很想要擁抱對方，但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只給對方一句淡淡又無情無奈的「嗯」。
伊凡娜遲一秒，隨即離開對方胸膛，然後用那張哭花的臉，笑出令人心疼的臉，向對方鞠躬。
隨後絕情地掠過步人身旁，回到了紬的病房。
直至走廊終於剩自己一人，步人才洩洪般地流出眼淚，但是為了不讓別人，尤其是伊凡娜聽到，他雙手緊緊摀著口鼻，撕心裂肺地哭著。
而病房門另一頭，將背靠在門上的伊凡娜也是無助又痛心地摀住臉，跪倒在地上哭泣。
To be continued
劍蘭花語：喜氣吉祥、幸福順利、富貴高昇、「被你傷透了心」、追憶、迷戀、幽會、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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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喬爾‧丁斯戴爾為加州聖地牙哥精神病學系榮譽教授，長年研究納粹戰犯的心理與精神狀態。
總結來說，這本書是在探討那些被忽略，卻時常發生於周遭的人性黑暗面。
戰犯與心理醫生──「試圖理解不等於寬恕或譴責」
大綱：
她是初至香港，不會說廣東話的菲律賓女傭；他是胸椎以下癱瘓，不會說英語的窮雇主。兩個困守在社會底層的淪落人，從彼此提防、算計，到敞開心扉，接納對方，努力用自己微弱的光芒，照亮對方通往夢想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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