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28-做得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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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藤市的修鞋一條街，由於細雨綿綿，今日走在老街上的人潮特別稀少。

　　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身形瘦長，他不撐傘，任由細雨沾染在他捲起袖子的藍襯衫上，濕潤的氣息透膚而入，微寒的春意令人畏縮，但他卻顯得昂首闊步。

　　走到「雷公修鞋店」前，他禮數周到地敲了敲木門，一腳跨入有些老舊的店門內，內裡兩位眼神精悍的老者，立刻一齊向他望了過來。

　　「小龍，你來做什麼？」雷申遠冷淡的語調，能令春日裡的細雨凝結成冰，「玩得這麼兇，現在來這裡耀武揚威的嗎？」

　　那位喜歡穿白西裝，將襯衫袖子捲起來的年輕人，正是民新黨的明星市議員游龍野，他微笑著說：「別這麼說嘛，兩位老師父，我這個晚輩，就是來給老先生道個歉的。」

　　「道什麼歉？」孫樂虯滿面怒容，眉間陰冷的情緒，與他平日的豪氣相差甚遠，「不如說，你要從哪件事開始道歉起？」

　　「就先從雷老師說起吧，不好意思，親手端了你的『廢棄超人鎮』。」游龍野姿態誇張地行了一個大禮，面上的笑意卻是藏也不藏，「畢竟那東西已經被利用過了，以後會成為民新黨的污點，不早點處理掉也是不好的。那孫老教頭呢，則是先跟你抱歉了，氣動俠我們也不會放過的。」

　　他將手上的平版點按了幾下，秀出了一早橫跨各大主流媒體的新聞畫面，展示給兩位老人看，「看哪，因為昨天砂石廠的事件，冰塊和鐵塊大漢傷了員警，新聞畫面使得『超管法』成為必然在市議會通過的法案，全國施行當然也只是時間問題。超能力者，將納入體制之下，成為國家的所有物。」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雷申遠轉著手上的兩顆鋼珠，手臂上的青筋若隱若現，「當年是你的父親游喚真特別請託，我才當了你的教父。國原黨當年跟五湖幫合作搞超能力實驗，實驗失敗之後，為了掩蓋過程裡衍生的不人道行徑，他們出賣你的父親，利用掃黑專案奪取社會目光，掩蓋其他消息，這才讓你的爸爸鋃鐺入獄。」

　　雷申遠一面說，手上的健手球忽地停止了旋轉，死緊地捏在掌心，「你今天在民新黨作議員，竟然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藤節幫？」

　　「我應該說過了吧，雷老師。」游龍野的語調下壓了些，帶著警告的意味，「不要隨便提我的父親，他是個失敗者，是一個污點。我可不一樣，不會重蹈覆轍的。我已經決定要站在壓榨的那一邊，不會是輸家，也不會被利用。」

　　「關於這一點，老夫倒是信得過。」孫樂虯冷笑道，「畢竟你走狗做得夠徹底，越中原那隻老狐狸肯定很喜歡你吧。」

　　「不敢當不敢當，這都要拜你們兩人調教出來的高徒啊。」游龍野望著孫樂虯又是深深一鞠躬，「在這社會上，拳頭大的人，才能主張正義。孫老先生您調教出來的，是個有超能力的超級英雄，夠聲量有噱頭，但在這資本主義社會之下，也稱不上是『強大』，嘿嘿……氣動俠還真是好用。」

　　他直起身子，朗聲說道：「我會證明給你們看，超能力者不會主導社會秩序，他們會成為我們的士兵、盾牌，成為國家的助力，而不是只用於主持半弔子的私法正義！」

　　望著胸有成竹的游龍野，雷申遠態度淡然地吸了一口煙斗，「當年，國原黨與五湖幫合作的『神殿計畫』，最後就是以超能力受訓生的失控，以及主事者被殺的結局告終。」

　　「殘酷的人體實驗造成了許多廢棄超能力者，人道上又不能將他們殺死，只能靠國家把他們養起來。其後，由於這個把柄被民新黨掌握，因此國原黨在之後的聲勢逐漸下滑，最後造成了兩次政黨輪替。」孫樂虯忿忿地說道：「老夫正是因為無法接受這種事情，才從首席教頭的位置上退了下來，這個國家太令老夫失望了！」

　　「不要逼我笑啊，孫老先生。」游龍野裂開大嘴笑著，「你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死在神殿而已吧。」

　　「游龍野！你這個混蛋！」

　　怒意攻心的孫樂虯只欲起身往游龍野的臉上打去，然而銀光一閃，一旁的雷申遠動作比他快上更多。

　　定睛一看，一顆純鋼製的健手球飛射而出，擦過游龍野的腰際，深深嵌入老舊的水泥牆當中。

　　「呵呵，雷老師然仍不愧『雷公』之名，兇起來，手上的健手球就是凶器啊。」

　　見游龍野依舊不慌不忙的樣子，雷申遠一手按住準備發難的孫樂虯，沉聲說道：「奉勸你最好是不要打氣動俠的主意，那孩子雖然看起來還沒找到自己的主張，但他非常耿直，而且懂得全力以赴。把他當成棋子，給了他努力的理由，氣動俠會成為你最致命的失誤。」

　　「哼，我是不會輸的。」游龍野用下巴指了指孫樂虯，「你們都一樣，別把自己當成一個了不起的長輩。說到底，你們都和我的生父游喚真一樣，都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聽他這麼說，孫樂虯和雷申遠的臉上，同時漫上了陰影。

　　「我沒有說錯吧？一個為了元首安全，每天忙於勤務的武師，不但沒趕上太太的手術，還保不住自己送往神殿的兒子。」

　　游龍野頓了一頓，臉上的表情扭曲顫抖著繼續說道：「而雷老師呢？你朋友游喚真的妻子，因為先生承受政府安插的莫須有罪名，一家人飽受社會歧視。她受不了壓力，最後打算帶著兒子自殺，結果只有她死了，身為兒子的我則幸運存活……試問你又保護了什麼？」

　　沉默蔓延在老舊的修鞋店裡，過於沉重的過往，令兩位身板依舊健朗的老者一反常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是正確的。」游龍野攤開雙手，臉上的堅毅神情，讓人看不出來是個會實施陰狠算計的政界明星，「我站在真正強大的那一方，你們說氣動俠會成為我的阻礙？笑死人了，我很快就會證明給你們看，這些偽善的超級英雄，什麼都拯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