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耶弗他女兒

1、

基列人耶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基列的長老以及百姓擁立為元帥，去與攻打以色列的亞捫人爭戰。

面對一張又一張錦上添花的笑臉，耶弗他始終牢記自己不過是個妓女的兒子，所以當基列的一些體面人家不惜紆尊降貴，紛紛上門向他唯一的女兒提親時，他並沒有迷失方向，因為他心裏清楚沒有任何事情比擊退亞捫人更重要了，——只有打敗亞捫人，他深愛的獨生女兒，才可以有尊嚴地出嫁且不被夫家歧視，他不要女兒吃他吃過的苦。

耶弗他在米斯巴城把即將與亞捫人爭戰的來龍去脈，都述說給以色列的神萬軍之耶和華聽，然後他先禮後兵，打發使者去質問亞捫人的王：「我們以色列人住希實本和亞羅珥鄉村，以及沿亞嫩河的一切城邑，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了，——話說你們從前，從未想到過要取回這些地，為甚麼現在才來攻打我們？願審判人的耶和華，今日在以色列人和亞捫人中間判斷是非。」

然而，亞捫人的王聽不進以色列使者的勸告，於是乎耶弗他率領以色列人出征了。

一路上千辛萬苦，以色列人總算來到亞捫人的營地，耶弗他向耶和華神許願說：「祢若將亞捫人交在我手中，我從亞捫人那裏平平安安回來的時候，無論甚麼人，先從我家門出來迎接我的就必歸祢，我也必將他獻上為燔祭。」

當時的耶弗他絲毫都不知道，他這個莽撞的許願，將要以悲情的方式萬古流芳。

2、

耶和華神果然將亞捫人交在了耶弗他手中，他就大大地殺敗了亞捫人，並從亞羅珥一直到亞備勒基拉明，攻取了二十座城，勝利的喜訊傳遍了以色列地。

耶弗他滿懷喜悅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在離家越來越近的時候，他揚起手中的鞭子抽了一下馬屁股，左右以及身後的將領們，爆發出明朗的笑聲。

突然，一個長髮齊腰的女孩一邊敲鼓，一邊跳著舞迎了上來，美麗而燦爛的笑容宛若盛開的花朵。

耶弗他勒住韁繩，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跳舞的女孩，猛然感到甚麼地方不對頭，卻一時想不起究竟哪裏出了毛病……的確，眼前這座房子似曾相識，這個女孩又是那麼地熟悉，他「撲通」一聲跌下馬來，有力的雙手撕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哀嚎：「哀哉，——哀哉我的寶貝，哀哉我的女兒，妳要了我的老命！」

女兒如花的臉龐露出驚恐的表情，她撲倒耶弗他身旁，抱著耶弗他拼命舞動的胳膊，流著眼淚說：「爸爸，告訴女兒究竟哪裏錯了？你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妳為甚麼要跑出來？誰讓妳跑出來的？！」

「爸爸不哭，你打了勝仗，女兒不該為你慶賀嗎？」

耶弗他頓時無語，只能涕淚橫流。

3、

夜深了，坐在自家門前的葡萄藤下，耶弗他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星星，女兒不知甚麼時候站在他的身後，他無意之間回過頭去，發現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如同紫葡萄。

「爸爸……」

「我一介莽夫，不配做妳爸爸……」

「爸爸何苦如此自責呢？」女兒寬慰著耶弗他，光滑的臉龐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明艷動人，「既然爸爸已經向神許了願，就照爸爸口中所說的，當向女兒怎樣行，就怎樣行吧。」

耶弗他張了張嘴巴，尚未開口說出一個字，就已然熱淚盈眶了。

「爸爸，女兒有一件事求你，——求你准許我和我的同伴，到附近的山上去兩個月，好哀哭我終生為處女。」

耶弗他無聲地點了點頭。

然而，耶弗他向耶和華神許願獻燔祭這件事，一時間傳遍了以色列地，眾口紛紜，有人說耶弗他的愚蠢令將女兒送上不歸路，還有人說耶弗他打爛了一手好牌。

對此耶弗他的女兒為父親辯護道：「敬畏耶和華神不需要太過聰明，一顆忠心就足夠了！還請大家不必為我惋惜，爸爸的決定是我人生的最好選擇，——為了能一心一意地愛神，我寧願放棄這個世界。」

於是乎以色列那些做母親的，都為耶弗他擁有如此深明大義的女兒讚嘆不已，不少母親甚至懊悔自己之前有眼無珠，否則早已為自己的兒子娶了這個女孩回家，她也許就會和父親的這場冒失擦肩而過。

4、

耶弗他女兒在山上兩個月的哀哭結束了，她暫時回到父親的身邊。

兩個月的哀哭結束之後，耶弗他的女兒暫時回到父親身邊，於是乎這個世界從此流傳著兩種說法，一種是耶弗他果然把自己的女兒獻了燔祭；另一種說法則是，耶弗他的女兒獨自居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小房子裏，為了真正履行父親的許願，她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的父親。

不過無論怎樣，從此為了紀念這個勇敢的女孩，每年在特定的日子裏，以色列女子都要為耶弗他的女兒哀哭四天，據說這個永久的紀念一直堅持到今天，令世人無法忘記她，可惜她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當人們提起她的時候，只知道她是基列人耶弗他的女兒。

（寫於2020年3月8日

2022年8月14日晚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