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 (1) 觸電的感覺 小說

和他四目交接，突然全身打了一個寒顫，有一種觸電的感覺。有將近十秒的時間，我們的眼光鎖住了對方，時間靜止，電力交流。我踉蹌的退回我的辦公室，心臟怦怦亂跳，緩緩坐下，竟發現自己雙頰微微發熱。我認識他嗎? 他對我微微點頭，但眼光中似露出一絲訝異。他也察覺那股電流嗎?

他叫邱浩，是今天迎新茶會的主角。三十出頭，公司新聘的資安顧問。剛從美國回來，三個月的諮詢合約。

整個下午都在想那個相遇的片刻，更精準地說，是那張臉，還有那個眼神。這應該不是一見鍾情吧。

雖然他身高超過180，胖瘦適中，乾淨的短髮，無框眼鏡，吸睛但又不算高調，衣著品味高雅。淺淺的微笑，還真有點迷人。

莫非是Déjà vu，在那兒見過? 那雙深邃的眼睛，好像早已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像是一扇門的鎖，突然找到了正確的鑰匙，喀擦一聲。但門還未打開，門後是甚麼呢 ? 甩不掉重播，好奇，好奇他是誰? 為甚麼我會有這種反應?

明天一定要想辦法和他說上幾句話。

***

上午，還沒想好搭訕的方式，他就和劉副總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根據合約，為方便他走訪公司各廠區，公司將提供一輛租賃車。劉副總讓我幫他處理這事。

我們決定到租車場看車，當場簽約，並把車開回。

他身材碩壯，胸部厚實，如果不是運動員，應有積極鍛練。今天穿著一件白色襯衫，深灰色西裝褲，打著一條夾帶暗紅和鐵灰幾何圖形的絲質領帶，腳上的皮鞋，擦的光亮，全是名牌。完全不像一般我們遇到的軟體工程師，倒像是在電視上看到，華爾街的銀行家。

租車場經理看他的打扮，馬上領我們去看賓士車。我只好小聲跟他說，我們的預算是中價位的。

邱浩話不多也不挑剔。 他讓我在預算內，幫他找一輛有導航的車就行。最後我們挑了一輛黑色的Camry。

從停車場出來， 他提議一起吃午飯，我爽快答應。

我們找了一家義式簡餐廳，我點了青醬義大利麵加洋蔥湯，他點了凱薩沙拉加番茄肉醬義大利麵。

真是一個省話的人。一句場面話都不說。

洋蔥湯和凱薩沙拉送上來了。 我靜靜地喝著湯。他似乎也意識到場面的寂靜，抬起頭問:

「好喝嗎?」

「還不錯，我最喜歡洋蔥湯了，有療癒的湯。」

「沙拉還好嗎?」

「一般吧。」

湯碗和沙拉盤都被收走了。已經有好幾分鐘，我們沒有對話了。該我扮演這個打破僵局的人。

「邱顧問，你多久沒回台灣了?」

「請叫我邱浩。」

他抬起頭來，嘴角揚起笑容。我迅速的移開眼光，深怕他看穿我的心思。

「我上次回來，已經是十八年前了。」

「你全家都住美國啊?」

「不是的。我15歲就到美國念書，一路唸到博士。因為學的是資訊科學，非常熱門，未出校門，好工作就自己上門，因此就一直留在美國。由於工作忙碌，很少回台灣。二十年中，只回來過兩次。」

他應該是把我當成一個面試官，每一個問題，都得給完整的答案。看來我以前不可能認識他，甚至見過他。

「你講話和其他剛從國外回來的人很不同。」

「怎麼不同?」

「他們講話都要夾雜一些英語單字，你怎麼都沒有。」

他抿著嘴笑了，然後說:

「你要考我的英語?」真糟糕，他又把我當面試官。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常說，有些詞久久不用就忘記了。」

「我沒忘記。」

「你在美國常用中文?」

「也沒有。但我思考和自我對話，都用中文。」

他聲音低沉，是個男中音。說話時眼神堅定，應是個極有自信的人。我嘟著嘴，故意說:

「我以為寫程式的人，都用程式思考呢。」

「我無聊時，倒是會在腦子裡想程式，打發時間。」他認真的回答，似乎沒有接收到我的笑點。

「你無聊時，做甚麼?」

我一面捲著義大利麵，一面想，我無聊時做甚麼事。

「嗯，我有時會彈音階，彈一整個小時，一直重複，很洗腦。」

「丁小姐彈鋼琴?」

「學了八年，但只是自娛。」

吃完後，我提議各自付費，邱浩沒意見，但他說，下回他請客，我一定要來。臨走前， 我故意抬頭直視他的雙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秒，兩人眼光短暫交會，就尷尬的閃開，但觸電的感覺還在。

2021-11-09 方格子

2022-9-18 修訂

未完

註 : "似曾相識"是我寫的第一篇小說，曾於2021年11月在方格子刊載了十八天。最近有文友和我討論此故事，興起了改寫的念頭。人生的第一次總是特別的無懼和樂觀。首次刊載，讀者寥寥可數，雖自信心深受打擊，但幸未因此放棄寫小說。每一位首發讀者，都是我一輩子不能忘的貴人。現重新改寫和調整，應比第一版更有可讀性，還盼新舊文友喜歡，不吝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