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這招有點新鮮

從沒有誰忘記過那一天，十萬年前的那一天。

諸聖掀起紛爭，至高天上無時無刻都有大戰發生，九重天受到的衝擊最甚，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然後那一天，九重天的天之上傳來一道轟然巨響，像是砸落在所有人心頭之上，沒有人不感覺一陣心顫。

神君面色丕變，二話不說就衝上了天，帝君急忙召集帝荒十八部眾，言說諸聖把天道打崩了一角，神君悲憫這渾天之界，正在阻止災情擴大，讓眾人出手鎮壓住九重天的動盪，不准那些諸聖再鬧下去了。

誰知只是這麼一會兒工夫，去天之上接應的帝君，看到的卻是因為拿己身至尊之道去穩定渾天之天道法則而正虛弱不堪的神君，被偷襲而受到嚴重的道傷，慘白的小臉上滿是震驚、不解、與悲傷。

荒葉回想著那一日。

她受帝君點化，蛻靈成仙後跟隨在神君座下，修行八萬餘載以來，從不曾見過那樣的帝君，暴虐而無情的帝君。

神君曾經說過帝君修煉神魔訣，一念為神、一念為魔，那分別是對應著這片天地的慈悲相與暴虐相，但她一直看見的都是溫柔凝視著神君的帝君，總是會勾起無限魅惑的好看笑容的帝君，所以從來無法想像何謂一念為魔的暴虐相。

然後那一天她見識到了，雙眸泛起如血猩紅，目光冰冷無情，散發著滔天魔威的…帝君入魔的暴虐之相。

他們這些部眾們誰都沒有機會出手鎮壓，因為帝君所過之處就是屍山血海，若不是神君喊回了帝君，也許再過些許時刻，不只是九重天，而是整個至高天上什麼活物都不會剩下。

最後他們眼睜睜看著神君痛苦不已的剝離本命陣靈，讓自己傷上加傷，然後用充滿不捨的眷戀目光深深凝望著帝君，絮絮與他交代莫要多造殺孽，她如今道傷難癒，將以祕法重新復生，神君還能笑著調侃，說她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帝君可要在來世好好為她保駕護航，免得她又做了什麼蠢事。

誰也想不到永遠那麼和善的玥神君、他們最敬愛的玥神君，會就此化道而去，道體崩解、元神散盡，消失在帝君的懷中。

爾後三天，帝君一動不動，就那樣出神望著已經空蕩蕩的懷抱。

但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因為大半個九重天都壟罩在帝君的滔天魔威之中，那股強烈的殺念，即使是他們這些半步至尊的部眾們也都無法抗衡，只能退到帝君威勢之外的地方等待著。

後來帝君將他們喚回去，同他們說了封印渾天之事，他們全都同意他。

這世間，實在虧欠了帝君和神君太多。

帝君封印了渾天之界，又封鎖了整個神殿，也自此沒有再離開過神殿，沒有離開過…神君化道之地…

隨著歲月流轉，帝君的雙眸逐漸不再猩紅，但也不曾再有過任何笑容，像是帝君所有的溫柔都跟隨著神君消逝了。

而在漫長的等待中，他們目睹著帝君日漸憔悴，竟為相思生白髮，要知道他可是不朽不滅的至尊啊！相思之苦若此！他們開始苦勸帝君進入深度沉眠，說破口舌都沒用，後來還是荒雨機靈，只幽幽說了句「帝君這樣，神君回來之後不知道該有多心疼多難過了？」就成功讓帝君自我冰封。

如今，神君終於自來世歸來。

眼前兩位尊上相擁而坐又相互凝望的熟悉景象，令荒葉眼中泛起水光。

睽違了十萬年，總算再次見到那道世間最美麗的身影，也重新見到帝君再次顯露的慈悲相。

如此感動之際，荒葉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熱淚，哭著就朝前奔，直衝山巔之上的兩道身影而去。

『神君大人！』荒葉梨花帶淚的哭喊了一聲，雙臂大張就朝荒玥撲了上去。

然後…然後帝琰伸出一根手指頭，抵住了荒葉的額頭。

『嘖！妳什麼不好學，學小書僮這招？不知道他從來沒成功過嗎？』帝琰嫌棄說道。

蹲在旁邊很沒有存在感的綠衫小童不依了，身子立刻飄起來與帝琰平視，氣呼呼懟了回去，『啊啊啊！不要怪到我身上來喔！主人這麼好，誰不想同她親近？會這樣還不是因為哥哥你小氣！小氣小氣小氣！』

結果被抵住的荒葉二話不說轉過身子就把小書僮抱個正著。

帝琰愣住了。

荒玥愣住了。

小書僮愣住了。

荒固…也愣住了。

『哇！小書僮，我也好想你啊！』荒葉興奮的叫喊著，把用力掙扎著的小書僮使勁兒往懷裡拽。

『這…這什麼招式？…有點新鮮啊……』帝琰輕撫著下巴，露出思索的樣子。

荒玥咯咯直笑，『我也覺得挺新鮮的！』

『尊上。』荒固走上前來，恭敬行了一禮，滿面笑容的輕聲喊道。

帝琰微微頷首，荒玥則微笑著說，『荒固，喊你一起過來，知道要做什麼嗎？』

荒固露出了然之色，『配合神君大人布陣？』

『不是配合，你來主陣，以困為主，截斷跨界聯繫，只進不出。』荒玥如此說道，絲毫不懷疑荒固有達到她之要求的本事。

荒固有些詫異了，『困陣？尊上不以殺陣殲敵嗎？』

一直在一旁鬧著的荒葉此時也終於放開哇哇大叫的小書僮，又恢復那端莊嫻靜的樣子，苦著一張臉小心翼翼說道，『尊上您可別又是心軟了…』

荒玥淡淡一笑，『沒有，心軟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本座在凡界同眾生講了一回道理，如今也在這上界與諸仙說說理，本座會以心中之劍讓所有仙人都明白，種惡因、承惡果，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而這渾天之界，不容一切惡，就是本座的道理，也是從此以後的規矩。』荒玥語氣輕緩卻堅定，逐漸銳利如刀鋒。

『……神宮之主嗎？』荒玥沉吟，『以後都先喊神君吧，別再喊尊上了…未回至尊前，本座不願稱尊。』

『是，君上。』荒葉與荒固同聲稱是，也很默契的改稱君上。

其實他們都有些難以想像神君要如何以劍論道，因為…神君性子雖然清冷卻也不曾對人嚴厲，修煉清心劍訣的神君，她的劍素來都是那樣的溫柔。

但帝君與神君既已有決斷，那就不容置喙。

於是一行人來到了六重天的丹宗據點之前。

荒玥與帝琰齊齊現身於丹宗大陣之外的上空之時，毫無疑問的又引起一陣目瞪口呆。

然後荒葉往前了些，朗聲說道，『丹宗之人聽著，神宮之主今日來討伐丹宗，你們之中若有人是被迫害者，如今有二十息的時間站出來門口，神宮可以為你們做主。』

這是神君的意思，給那些弱小者一次為自己而戰的機會。

可想而知，丹宗之內掀起一陣譁然，所有人都驚詫竟然會有人敢來挑釁巨頭勢力？

『神宮？他們說自己是神宮之人嗎？』

『是神宮，那女子還說神宮之主也來了。』

『哼，就這麼點人也敢跑來我丹宗門外叫陣？這是瞧不起誰呢？！』

『太不自量力了，等等就看他們怎麼死的，桀桀。』

『神宮是不是太膨脹了？耍威風耍到丹宗來了？』

各種議論聲此起彼落，此時有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肅靜。』

『都回去忙你們自己的事情吧，此事有執法長老前去處理。』六重天丹宗的宗主發話了，而執法長老也領著一個十人小隊前去應對門口叫陣之人。

他們的心中也同樣充斥著對神宮來人的不屑，只有四個人就敢如此大言不慚在丹宗門口放肆，實在太過目中無人！

『君上，二十息已過，看來這處據點中沒有一個無辜之人了。』

荒玥微微頷首，隨後望向荒固並說道，『去吧。』

當荒固浮到上空，開始於丹宗大陣之外布下困陣之時，也正是執法長老領著人手出來之時。

她厲聲喝道，『來者何人！竟敢在我丹宗放肆！』

荒葉不爽了，立即懟了回去，『妳是不是傻啊？我都說了是神宮之主前來討伐，我們除了是神宮的人，還能是什麼人？是耳朵壞了還是腦子有洞？而且妳竟然敢對我們神君這麼大聲說話，還狂言放肆，妳才是膽大妄為！』

帝琰和荒玥只覺得這小葉子怎麼越發伶牙俐齒了？看看人家站出來只是說了一句，她就已經懟了這麼多句回去，對方的臉都脹成紅色了。

『無知小兒—』那執法長老還想繼續叫陣，卻被荒葉一聲滿是嘲弄的冷笑打斷。

『呵，妳一個小小仙人也敢喚我小兒？妳千萬別跟我論輩，祖奶奶怕會把妳嚇死。』

此言一出，執法長老心中生出一些忌憚，『閣下莫不是至高天的聖人專程下界？如此欺上門來，恐怕不妥吧？』

『所以說妳傻是真的傻，都修煉到仙王巔峰境了，別跟我說妳還不知道這上界有個聖不犯仙的天道規則？聖人又怎麼樣嗎？聖人來到這上界還不是要被壓制到仙王巔峰境？所以說我神宮討伐上門有何不妥？不妥在哪裡妳倒是說說看啊？我是拿境界欺妳了、還是拿人海戰術輾壓妳了？有沒有？妳說有沒有？』荒葉如連珠炮般一口氣說完，最後又咄咄逼人質問著，目光緊盯執法長老。

那執法長老訥訥回應道，『沒…沒有…』

『是了！沒有對不對！一來沒以大欺小，二來沒以多欺少，我神宮堂堂正正上門討伐，那妳丹宗一出來就先是出言不遜，然後又裝委屈，到底是想演哪一齣？』

執法長老完全被繞暈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丹宗宗主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也不禁暗罵一聲蠢貨，竟三言兩語就讓對方在言詞上占了上風。

『神宮既然言稱上門來討伐，那就是我丹宗之敵，焉能怪我丹宗不以禮相待？』宗主的聲音傳了出來，如雷貫耳。

荒葉聞言，再次冷笑了幾聲，『羅宗主是吧，別學你家丹聖的猥瑣了，一天到晚只會躲躲藏藏，快滾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