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宅物語｜【台北的雨】/06

除濕機閃著紅燈，水又滿了;ㄧ天大概可以倒出兩桶的水。台北空氣中的濕氣一但被收集，就是如此驚人的量。飽滿的溼氣，濃厚的雨量，看著被倒入馬桶的水凝聚成的漩渦胡思亂想：「這水要是能運到赤道，估計那裡的貧民就不用再喝可樂了...。」頭腦裡閃過那些在探索頻道上看到的畫面:黝黑的皮膚，頂著烈日提著混濁的水...。此時的我卻只因為濕氣凝重而煩躁，急於宣洩一屋子的浪潮。清澈的水在這裏是一種詛咒，老舊的牆壁佈滿了起泡崩裂的痤瘡，吸飽了豐滿濕潤的慾望。
台北就是這樣，瀰漫在這裡的無論是羨慕或是厭惡，是淫靡或豐沛，當你浸泡於此，都令人忍不住的想要對誰頃洩。

如果你有聽過身邊的人談論台北的天氣：「今天可能會下雨，夏天梅雨季，熱氣累積就會帶來梅雨」、「今天也要帶傘，冬天很冷，季風都帶著雨水」、「秋天到了，氣溫落差大，傘也要帶著」...。你會發現，先不管台灣的氣象教育是否落實，所有關於台北氣候話題的共同結論，就是台北是個下雨不需要理由的鬼地方。而且說來就來，比告白還猝不及防，又比分手還迅速結束。你好不容易在早晨的陽光中敞開了心房，下午就體會到了字面意義上的「澆了ㄧ盆冷水」。身邊還時常有人會對這些現象喃喃自語:「一定是早上太熱了…下雨降降溫也好」試圖給這些善變的氣候一些公平的解讀。直到某天經歷到了台北特有的哭喪式的連環爆雨，早上下午晚上持續一週的那種。這時才明白台北的雨就是如此，無法捉摸，善變反覆；但它對這塊盆地始終如一。
而我們總想試圖找出下雨的某種規律，然後總在沒帶傘的時候大罵，在逛街逛到一半被淋濕時抱怨；可即便我們從未被雨欺騙，卻還總認為世上所有的意料之外都該為自己負責。

忘記聽誰說過，雨聲令人平靜；像嬰兒愛聽的白噪音，規律，平緩，給人安全感。 事實是雨聲令人煩躁的程度不亞於鞭炮。乍看溫順的答、答、答，可一旦所有的答答聲疊在一起時就會變成一股近似咆哮般的轟鳴，像一個又一個的巴掌般狂搧在你家窗台的波浪板或傘上，讓你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不小心跑進鼓裡的青蛙。對於這點方文山早就說過:「而我聽見下雨的聲音，想起你用唇語說愛情。」這段看似浪漫的意境實則單純反映出現實：在下雨的時候聊天完全是在練習讀唇語，要是你膽敢選在下雨的時候和身旁的人講重要的事，絕對會被罵死。

有一個驚悚故事是這樣的:一個退伍老軍人每天都被一對在自家附近飆車的情侶吵爛，所以晚上就跑出去找他們複習暗殺術。讀完的心得就是這故事中的摩托車討人厭的程度絕對跟台北的雨聲有的比。而俺媳婦卻很喜歡下雨的聲音。她說雨讓她感到此時在家很安全；雨聲似乎提醒了她現在有多舒適、安穩。但我卻只能對此感到煩躁。就是這樣，台北的一切永遠在你想要安靜的時候躁動、轟鳴，就算你築起牆壁、撐起屋頂，你的宇宙裡卻早已開始了一場雷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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