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有不捨

我記得有一年好友養了多年的狗往生了，她悠悠地跟我說著她那隻狗跟她多親，每晚她下班回家，才到家門牠便知道主人回來，想趕往上前迎去。可不是？望著她難過的表情，我突然沉默，接不上話。我當然知道這種難過，想起當時更早的三年前，我早已經歷過這種痛楚，時間不偏不倚也在農曆新年這時。在過年時遇上這種事，真是不知要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我說不上話，因為我覺得至少她還能娓娓道來她們之間的故事；而我當時，根本是難過到只能躲在家裡哭泣。所以，當我接到她的電話，說想出來走走，我是有些驚訝的!儘管她早已哭過了一整夜，再見她時，她至少還是可以跟我談笑，偶爾想到悲傷。我突然覺得，我們兩人面對難過的事，其反應真是完全不同。若我是她，我沒有辦法強顏歡笑，或者是說用散心來降低傷心的程度。因為對我而言，真正難過的時候，只有一個人才能把心靜下來，也沒有辦法去跟人家說什麼。當然，真的在公眾場合，人們只有壓抑私人的情緒，才能顧全大局，必要時我想我也是可以裝一下的。只不過，這也許就是成人和孩子的世界會那麼不同，孩子的喜怒哀樂，不會因為旁人改變，所以我們覺得他們很真。而成人呢？總不能在上班時還哭哭啼啼，我們永遠都要在意旁人對自己的評價。可是，這樣是比較好的嗎? 如果對方能懂，即便她哭你也會體諒，真性情並不會被當成是任性或情緒化的。

所以，當有一天晚上我房裡的床頭燈壞了，我懶得去換。剛躺下床，望著外頭的夜，竟發覺對照著自己一片漆黑的房間，窗簾映照出外頭，是比我房內要亮的!!從來都是黑夜比屋內的光要暗，怎麼也沒想到這窗簾映照的夜光，讓我的心突然頓悟!有時候，當別人不懂我們的時候，我們氣急敗壞，想解釋些什麼。可是，人總是會有慣性，很自然地往某個方向去思考。有誰會否認夜是黑的？可是，若你拿不一樣的東西來比較，這句話就不一定成立了。

有一陣子，我難過曾有一個人不懂自己，說一些話來批評我，批評我的思想、批評我的文章。覺得作為和想法，太過單純而自我。但是，人不可能只有一面的，寫文章的人，必須有細密的觀察力，甚至有時還覺得自己想得太過複雜了點。所以，當想要單純一點，我就寧願想的簡單點；該依靠〝感覺〞的時候，談是否合乎邏輯，不是牛頭不對馬嘴了?更何況對方又怎麼知道自己的想法和作為是〝不合邏輯〞的?想必對方一定是用他的邏輯思考來看待自己，每個人都不一樣，不符合對方所謂的邏輯這樣的人會叫做錯，然而似乎不能夠這麼解釋。

正確的邏輯思考是必須的，只不過遇到事事總用邏輯去下定義的人，難道沒想過並非每件事都能合理地去解釋的? 只不過是一個〝懂〞字、一個〝諒解〞，你不會認為對方在哭是一種任性，那就夠了!我了解我朋友的痛，那是我懂她，我可以體諒她，因為我也親身經歷過。很多人常常口裡說風涼話，等到自己遇上，郤比誰都要來的不堅強。所以，為什麼常聽到一句話就是，話不要說的太滿，就是這樣的意思。

當人失戀時，會怪對方為什麼不愛我。可是，想得清楚一點，他若愛妳，還會傷害妳嗎？相反地，妳若愛他，妳也不會願意傷害他。不是不愛，就是還沒有這麼成熟去包容對方。誰都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成為一種傷害，愈是靜下來，就想的愈清楚。滄茫的往事，解開是不堪，也是萬幸。

我想，我們還都是會懷念那逝去的美好，她的愛狗走了，她會懷念；我愛的一切走了，我也會懷念。但，只能有不捨，而不再〝只有不捨〞。我們畢竟還是得從痛苦中學到成長，然後有一天，我們就會對我們的所愛愈來愈能夠諒解。能懂了，即使什麼也不說，你也可以看到彼此的表情是在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