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轉動時光

　　我站在一家美食街內的迴轉壽司店門口，對於眼前看見的，起先是疑惑，接著馬上轉為驚訝，我猜此時自己是一具灰色無語的背影，獨自站在四方暗的舞台上，任由一道光打下，聚焦這個人的愚蠢。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會忘記呢？

　　「沒有在轉。」

　　因為疫情的關係，這家迴轉壽司店不迴轉了，改用點餐的方式上菜。這原本是早就知道的事，也許是因為耽溺於過去美好的轉動時光，竟然一路上都沒想起這個世界早已不同了。

　　「用點餐的方式比較好，食物也比較新鮮。」身旁的妻子對於這種改變頗為認同。

　　撕開小包哇沙米，將醬油斟入碟子裡，這些同往常一樣的小動作，如今卻感到如此的異常。眼前少了喀啦喀啦作響的聲音，少了爭先恐後相互推擠的小盤子，靜默的輸送帶竟看起來如此的孤單。孤單的還有座位上的人，就像只剩草的非洲大草原，沒有斑馬，沒有長頸鹿，更像空有利爪的獅子失去了狩獵的理由。座位上的人儘管卸下了口罩，也找不回聲音，大家只是默默地低頭進食。

　　「讓它轉動是有道理的。」我稍微放下了筷子，卻沒有放下堅持。

　　我曾經見過那些期盼張望、猶豫思索、持筷懊悔或果斷豪取的人們，只為了盯著那些轉動的盤子，因為錯過了這盤，下次再來就不是了。那時候所有的一切才算是新鮮的，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

　　畢竟只是一頓午餐，我們並沒有就此議題多作爭論。又或許是安靜的輸送帶，安靜的用餐人們，吸引著我們聽見了店員的講話聲，似乎是前輩對後進的工作提醒：「每個座位都有隔板隔開，一起來的客人可以臨坐，否則要空一個座位。沙發區一樣要用隔板，如果是同行的客人要求不要隔板……」

　　「沙發區可以不用隔板？」妻子的聲音突然擠掉店員的聲音，如果用非洲大草原來形容，那就像當你豎起身上的每根毛髮屏息注意東邊草叢的動靜時，西邊草叢突然跳出一隻狐蒙的感覺。

　　「我也沒聽清楚，不過好像有聽到出示證明這幾個字。」看來我們都沒聽見最關鍵的部分，彷彿聽見了，就能找回往日時光。

　　「要證明的話，那肯定是身分證了。」妻果決的吞掉一顆炙燒鮭魚壽司。

　　「不，比起關係……我覺得應該是戶口名簿。」比起關係，我認為是不是住在一起才是重點。

　　「可是同戶口不一定就真的住在一起吧？」

　　一度加入沉默行列的我們，實在很難決定如何在落實防疫工作與找回美好共桌時光之間找到一個可靠的證明。最後我和妻子都同意，除了出示身分證和戶口名簿之外，還要附上一張全家福照片作為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