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越南‧胡志明

<正文前的一點小廢話>
作為開啟書籍的篇章來說，一直都覺得沒能寫好，這幾天又重新琢磨，前前後後改到已不知道第幾版。從2020年8月開始投入寫書，轉眼將近三年過去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似乎比以往更能傳達出，啟程時的所感所想。而也是時候完成，寫作這本書的旅程了。(今年還剩170天)

或許我一直在等著某個時刻。
　　
當我站在人生的風口，頓時耳邊便又揚起，飛機降落時的巨大聲響。
　　
出發那天早晨，歷經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我在恍惚之間，抵達了新三一國際機場。窗外明亮的天空，讓昨夜顯得像一場夢。
　　
早在兩個多月前，當我買下飛往越南的單程機票時，我便已決定，要為自己辦場告別演唱會。告別過去、告別台灣，告別人生中早已太多的紛擾。
　　
我不知道自己出發後將遭遇什麼，但我總以最壞的打算思考事情，而這讓我格外珍惜，還能待在台灣的時間。我與大學社團好友們，組了一個臨時樂團，利用每個週末的時間，到團員家裡練團，聊到三更半夜，在豐盛的時光中睡去。平均年紀超過30歲的我們，早已不再青春，卻又在一次次排練中，每每感到青春彷彿不曾結束。
　　
演唱會那天晚上，小小的地下室場地裡擠滿了聽眾，我抱著簡直像是自己生前告別式般的心情，去用心面對每一個人，奢望著用我們發出的每個音符，給予每個人，包括我自己，一個難能可貴的夜晚。
　　
樂聲響起，旋律推進，雋永的呢喃歌聲，在整個空間裡迴盪。「快樂是指南」當最後一句歌詞的旋律劃過耳際，心已出發到了遠方，黑夜轉眼成了白晝。
　　
我下了飛機，進到海關填寫申請單，櫃台要我把手機裡的入境文件印出來，但公用電腦呈現看不懂的越文介面，需要手機簡訊碼才能正確登入。我拿出手機，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人已在國外，收不到簡訊碼。一番掙扎後，仍決定投降跟櫃台求救，最後請海關幫我列印，收了我5美金的「服務費」。
　　
排完長隊伍，入境拿了行李，辦完Sim卡，上到完全無人的綠色152號公車。女車掌跟我收過車費，我在車上放空了整整十分鐘，感覺自己的身體，還正在適應新的國度，直到司機想起來似的將車發動，眼光才隨著風景飄移。
　　
海關收賄的理所當然，與公車司機的悠閒緩慢，感覺一切如嘉年華會般鮮活，影像中卻沒有聲音。重新出發的開闊心境，讓這一幕幕異國日常，輕易地刻進腦海。
　　
4年不見的海英，是以前外派時認識。當時我在鞋底廠當業務，她是鞋廠客戶底下的幹部。廣東移民後代的海英，中越文都如母語般流利。沒有語言隔閡，我們很快便混熟，後來也曾麻煩她充當導遊，帶我在胡志明市到處晃悠。
　　
過去密集的相處中，我曾明確感受到對方的情愫，但無以回應，只是珍惜這個情份。在我辭去工作，從越南正式返回台灣時，她還特地帶了禮物前來送機。如今我們幾乎像新認識的朋友，純粹聊著4年來發生的種種，頗有物換星移之感。
　　
海英找來她的朋友Andy湊熱鬧，我們一起走到市中心徒步區，找了一塊空地圍坐。Andy盼我快點擺攤賣唱，我也躍躍欲試，於是以＜閃光的回憶＞開場，旅程第一天便正式開啟這走唱人生。

＂是非進退難斷 不斷亦難
　願生有去處 蒼有歸途
　但保持飛揚＂
　　
我感受著自己的飛揚，即便不知道自己的歸途在何方。間奏的口琴聲響起時，已經有十幾二十人圍觀。我聽著自己彈出的旋律，有那麼一瞬間，彷彿能聽到樂團成員的吉他、鼓與和聲。
　　
那是昨夜閃閃發光著的我們。
　　
是啊，我已經好好告別過了。
　　
一位爸爸往吉他袋裡放了錢，看來街頭表演在這行得通。休息時，聽著Andy跟海英聊天聊到一半，昨夜的回憶在腦中倏地連環迸開。堅決出發的背後，仍有夢有朋友。一想到這，覺得自己何等幸運，不禁逕自大笑起來。
　　
我的旅程開始了。

2018.07 越南胡志明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