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微妙人生(5)研究所

在去成大前，爸爸媽媽強烈要求我學會騎腳踏車。是的，我連腳踏車都不會騎，誰叫台北公共運輸這麼便利。在河濱公園租借腳踏車，慢慢練，一次大概2小時左右，終於在第3天學會了。學會騎腳踏車之後很興奮地到處騎，結果在一個轉彎處沒處理好，整台車連人撞上了標示竿，就是那種以前公車站牌的那種竿子...。那竿子大概直徑只有5~6公分吧，我竟然能直直地撞上去，真不知道該說我技術太好可以瞄得這麼準; 還是我運氣太衰，連這麼細的竿子都能撞上去。因為車速不快外加跌在草坪上，人車都沒事。這時我就發現腳踏車對左撇子不友善的地方，把腳架設計在車子的左側，就一定要從左側抬右腳跨過去，這對左撇子來說真的很不順。因為這樣，我就發明了自己的上車方法: 先在左側把車架踢起來，一手抓著車頭，從車子前側繞到車子右側，抬左腳上車，流程一整個變得很複雜。同學看我這樣上車都很不能理解，我也沒辦法跟他們解釋，因為感覺這種東西一定要經歷過才知道，沒錢買左撇子專用車，如果有的話可以買來給他們試試看我們的感覺。

搬到台南後，第二天立馬跑去學校找老師。我們選指導老師的順序是照考試排名來決定; 每個老師要收多少學生也是老師自己決定，額滿為止。因為我是第一名，所以第一個選。我很微妙地沒有選比較夯的分子生物學或微生物學，而選擇了相對冷門的植物形態學與分類學實驗室（後面的人應該有鬆一口氣XD）。我會選這個實驗室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我大學上過課後，就對植物形態學和分類學(尤其是分類學)很有興趣。第二個是我很不忍心殺害動物，尤其是老鼠，因為我超~~~~喜歡老鼠的，不管啥鼠我都愛。呃，植物也是生命我知道，但殺起來比較沒那麼心疼，因為他們不會尖叫爆血。老師是個有點年紀，在學術界頗有名望的教授。為什麼我會知道老師在學術界很有名望?因為到保育區摘植物基本上是不行的，但只要報上老師的名號，馬上就沒問題了 (\囧/)。老師沒有給我們研究主題，要自己想。我想了很多主題，但都已經被研究過了(\囧/)。經過一番波折，終於找到題目，於是就開始了我的所謂的研究所生涯。

在研究所，因為時間很自由，時間比大學時多很多，所以在等研究結果的時候(一開始還沒買新設備時，做石蠟切片光是做出埋在蠟塊裡的標本就要大約24小時，大多是時間是在等)，就騎著腳踏車到處亂晃。我不知道台南到底有哪些可以逛的地方，所以是漫無目的的亂騎，從淺草新天地、沙卡里巴、安平老街、孔廟、赤崁樓這些比較近的地方開始晃，在來是顯草天后宮(外加當年因汙染被廢棄的宿舍)、土城天后宮，愈騎愈遠，最後晃到了鹿耳門溪的出海口。是真的很遠，在去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還有回程這樣XD，就是個雷龍。

後來，媽媽請小舅舅幫我買了台二手機車，說是買新車太顯眼怕被偷，我是沒問題，總之能騎就行。有了機車之後就更誇張，到雲林四湖和屏東林邊只是基本款，嘉義?早就去過不知道幾次了。高雄?要去阿猴當然會經過打狗啊。我還記得在現在高捷出口附近有一個公園，以前有搖滾樂隊演奏，但現在沒了，可能是怕吵吧。台南當然不用說，所有台南的鄉鎮市區都有我的足跡，從安南到玉井，從湖內到白河，到處亂跑。

說到機車，某次我從台南回家的時候，媽媽很高興地跟我說，他幫弟弟買了一台機車，還指給我看。嗯，是台很漂亮的新車。不是說怕新車被偷嗎?怎麼這回就不怕被偷了?而且還是造型這麼顯眼的新車。說到底其實就是重男輕女而已，沒關係，我只能認了，但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某次為了採集實驗標本，很狂地自已一個人帶著高枝剪(還一路靠在手臂上 囧 為什麼不橫著放在腳踏墊上?單純只是當時沒想到而已)從台南騎到高雄扇平(在六龜)，要經過: 永康-->新市-->新化-->楠西-->南化-->山上-->玉井-->甲仙-->美濃-->六龜-->扇平。然後重點是回程還要反過來再騎一次XD，來回光車程(我的時速大概是一輪40)就要約6.5小時，那時還不知道我的後避震已經快GG了，一路喀啦喀啦，屁屁好痛。

第一次去扇平時，不知道要辦入山登記，於是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從入山口的警衛室前溜過去，被警衛大聲喊回來。其實也不是那種很嚴重的入山證，只是要登記一下而已。登記完後，沿著彎死人不償命彎不死不要錢的山路，終於到了目的地，看到兩間小房子。和辦公室的人說明來意，因為扇平是保育區，所以他們不讓我摘葉子（正常情況下就是不行無誤，他們沒說錯，是在恪守職責）。話鋒一轉，他們問我是哪間學校的？我照實回答；他們又問我指導老師是誰？我也照實回答了。他們愣了大概0.1秒後，就說你都這麼辛苦從台南騎機車到這裡，就這樣回去實在太可惜，於是答應我去採標本了（\囧/），只是記得事後要補公文。看來老師如果是大佬的話，真的可以狗仗人勢橫著走XD。第一次去扇平，戰利品滿滿(還好我有預先想好裝袋的方法)，回到學校很辛苦地開始做後處理。扇平一共去了5次，在第2次去扇平時，騎著騎著就開始打瞌睡。左邊都是荖濃溪採砂石的砂石車，一輛接一輛，我這台小車車還是能騎多邊邊就騎多邊邊。因為打瞌睡，所以車就一直亂飄，加上走的又是山路，本來就七彎八拐的，一整個危險駕駛。騎著騎著，我打瞌睡又驚醒了，第一時間直覺壓緊了煞車。等我看清楚情況，嚇出一身冷汗，我的半個前輪已經在山溝的外面了，也就是如果我再晚醒個0.5秒，就會整個人跌下山。嚇死我，當下就馬上找個會車彎，坐在車上睡一下再出發。

除了扇平，還有台北的植物園、嘉義的植物園以及路邊植物們的都被我辣手摧花...不，是辣手催葉過。

一開始還沒有新儀器的時候，從新鮮葉子到做成可以看的切片須要約5~6天的時間; 但老師買了個新設備之後，一整個神助攻，一下從6天縮短到3天。不要看只少了3天，這多出來的3天可以準備下一個樣本，剛好接上直接做下一批。我的論文就靠著一台微波爐、一台恆溫箱、一排有機溶劑、一罐甲基藍，一瓶石蠟切片專用膠水、一台切片機和海量的載玻片蓋玻片完成了，總共有兩百多頁，其中一半以上是切片的照片，得彩色影印才看得清楚，還有一張A3折頁。然後論文的書背的金色字據老闆說是真的黃金去燙出來的(就當他是吧)，於是我的論文要價將近500(一本) 囧。我盤算著，指導老師1本，另外2個口試老師各1本還有圖書館1本，加上我自己的1本，至少要5本，所以就忍痛印了5本。但是我沒想到我的論文會這麼受歡迎，一堆大學的同學跟我要論文(我也不知為何?可能是我研究的主題的論文比較少吧)，搞到後來又跑去加訂5本，而且我還忘記算自己一份，以至於我現在要看自己的論文得上學校圖書館網站XD。

研究生的生活是很自由的，因為真的沒人管你，你要努力要軟爛都是自己的選擇。看過我前面文章的人就會知道，我是個愛讀書的乖小孩，不用人逼就會讀書的乖小孩，於是就埋頭在研究生少少的學分課，各種的實驗和海量的paper上了。

研究生的生活很辛苦也很孤單，自己一個人做實驗、自己一個人查資料、自己一個人讀paper，那時又找不到人訴說，於是我想到了養寵物。到底要養啥寵物呢?水族不能抱抱親親摟摟摸摸，放棄; 爬蟲類可親可抱可摟可摸，但有些人會怕，放棄; 狗狗夠貼心了吧?但我喜歡大型犬，在外租屋實在不適合養大型犬，放棄; 於是我想到了貓，一般房東比較不會拒絕貓。看著網路上認養網站的照片，每一條都好可愛，難以選擇。這時看到有一條大橘貓要送養，還附嫁妝，於是我當下就決定領養這條大橘為重的貓了，不愧是橘貓，當時體重就有8.5kg。我特地從台南回台北，帶著他的嫁妝和他本貓，估計至少30公斤以上，再從台北回台南。第二天，我就領養了另一條貓，是一條鯖魚虎斑。基本上他是跟大橘貓同時被我相中了，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他長得很帥，於是當下就決定領養了。所當大橘貓到家後，第二天早上鯖魚虎斑的前主人就搭火車把帥貓從高雄帶到台南來了。兩條貓相處得不錯，應該是兩人都覺得對方和自己實力相當，不想浪費這力氣去打。後來陸續又領養了兩條貓，所以一共是四條貓+一個人類住在一起。真的不孤單了，每天回家就看到四貓接門，然後跟著我亦步亦趨。雖然養貓帶來了不少囧事(大家都知道貓很手欠)，但每天早上被他們叫醒的感覺很幸福; 晚上四貓陪睡，他們都有固定位，有時候他們睡姿太差，睡得四仰八叉，手推腳踢外加屁股頂，就把我擠到床邊，我的兩條腿只能懸空著睡，床都被他們霸佔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很喜歡跟他們一起睡，有種被陪伴的感覺。

某天我終於領會到養貓的好處。某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痛苦很悲傷的夢，從夢中驚醒，想到剛剛的夢境，就一直哭。這時四貓見狀紛紛跑過來，用毛毛身體貼著我，舔我的臉和手。我摸摸他們，試圖繼續睡，但沒辦法，因為貓壓床根本睡不著XD。現在，當初在台南領養的四條貓都已經因年老去世了(22歲)，我真的很難過，因為感覺好像心裡有什麼聯結斷掉了，我到現在想到他們還會哭，像我現在就是邊哭邊打這行字。現在我養了新貓，一開始我一直試圖在新貓身上找老貓的影子，但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每條貓都是獨一無二的，怎麼可能有兩條一樣的貓呢?以前老貓在我出門時會送門、回家時會接門、洗澡時會等門(其實新貓也會)，我到現在回家時還會不自覺地看向以前老貓會出現的位置，洗澡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望向門口，總覺得浴室門的後面有老貓的影子出現。

在研究所時，不知為何，可能是因為實驗壓力吧，我的躁鬱症又發作了，進入了躁期。每晚睜著眼睛等著看太陽是基本款，即使這樣，我並不覺得累。後來索性就在天亮之後(不管太陽出來沒，只要天亮了就好)，穿著泳衣，外面套一件長洋裝，就這樣去海邊游泳，某次還嚇到了來收蚵的老阿伯。

不只是白天，晚上我也會去海邊，台南的黃金海岸被我逛得瞭如指掌。有時候晚上心情太糟的時候，不管幾點，都會一個人跑去黃金海岸，帶著不知是哭是笑是憤怒還是難過的複雜表情坐在沙灘上看著海浪，就這樣一直坐著，直到我腰酸背痛屁股麻才會離開。某次照例又在晚上跑去海邊，不小心待到凌晨1點左右，這時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轉頭發現是3位看起來像軍人的人。原來他們是海巡署的人，經過一堆詰問和解釋後，才確認我不是偷渡客XD。他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這麼晚了我會出現在這裡?我也說不清，總之就是想待在這。不過自從有了四條主子之後就再也沒這樣做了，陪主子都陪不夠了，自然沒心情往外跑。

那時有一個博班的同學和我很要好，要好到大家以為我們在交往(其實根本不可能XD，因為他一直嫌我醜)。本來我們租屋處離得滿遠的，後來就一起搬到台南車站前的那棟圓形大樓，住在隔壁，我們還互相有對方的鑰匙。畢業前我們常常一起去七甲花市和八甲魚店買植物和魚，我那時很喜歡孔雀魚，每次看到特殊品種就腦弱，結果家裡魚缸愈來愈多，純品系的魚又不捨得全部放在一起讓他們雜交，所以後來魚缸的擺放方式從平面的變成立體的XD，看過金字塔吧，就是那樣。植物也是，那時我很瘋原生種蘭花，剛好房間有個滿大的窗台，雖然有鐵片圍住，但也夠養花了。那時我們倆最大的興趣是騎著我的車，他載我，然後沒有目的地的四處亂晃，到處看人家的房子，一起幻想以後要住怎樣的房子。後來我先畢業出來工作，但我們還是每天一起吃晚餐，而且因為就住在隔壁，我家有電視他家沒有，所以他都會來我這邊看電視。他的英文沒有很好，看paper很吃力，所以每次要看啥paper就拿給我，第二天要報告給他 XD。我那時的下班時間很早，所以基本上第一天拿到，第二天講解給他聽是沒啥大問題的，只是下班了我很想休息不想看paper和被seminar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過這一切都在我們因為某些很複雜的原因鬧翻後，戛然而止。現在想到其實心還是會微微地抽痛，因為我很重感情，加上我們是在一天之內鬧翻的，這種突然的抽離最讓我受不了，於是又躁鬱症復發，只好又去精神科吃藥了。

除了這位同學，在台南的日子其實有滿多令我深刻回憶的經歷，但太私密了，不好在這公開說。總之，我在台南的日子雖然沒有大學這麼充實，但也學夠本了。我覺得研究所跟大學最大的不同處在於研究所書還是一樣要讀，但不像大學時會有考試的壓力，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定力，逼自己專心讀書。好在我是個愛讀書的好小孩，不用人逼就會讀書的好小孩，這點對我來說不成問題。讀研究所要研究未知的主題，還不會有人跟你說該怎麼做，一切只能靠自己想辦法從各種文獻找，或是用各種實驗條件去try，而且文獻內容的解讀和實驗的設計還會被一堆人challenge，要自己想辦法去defence。在這個過程中我就很明白地知道，我不適合做研究，因為我自信心雖然不等於零，但趨近於零，只要別人有一點疑問，我馬上就會覺得是自己做錯或做得不夠好。一個沒辦法捍衛自己研究成果的學者，這像話嗎XD。所以畢業之後，開始了我的學非所用的生涯之路(可看看<我的學非所用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