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閱讀計畫：現代人的戀愛課》如何告白？如何追求？──朱家安X蔡宜文

文字：沈眠

桃園市立圖書館與逗點文創結社共同規劃的「雲端閱讀計畫2023：現代人的戀愛課」，系列講座第一堂，主持人朱家安與專欄作家蔡宜文一起討論社群媒體時代的基本溝通禮節，也會好好拆解戀愛的腳本，帶領大家思考，告白與追求到底要怎麼安排，才不會忘記界線、造成對方反感，或甚至造成彼此的傷害。面對喜歡的人，遲遲不敢跨出第一步嗎？

第一堂課：「如何告白？如何追求？」
主持：朱家安（哲學哲學雞蛋糕腦闆）
講者：蔡宜文（專欄作家）

▉戀愛腳本不可避免來自社會建構

朱家安首先提出的疑問是：「義務教育有教該怎麼進行戀愛嗎，包含告白、追求、曖昧、搭訕等過程？如果教育沒有這樣的教導，現代人是在哪裡學到的？如何開啟這些經驗？而我們認知的談戀愛，是不是其實背後，是整個社會建構出來的？」

讀社會學出身的蔡宜文，表示沒有東西是跟社會建構無關的吧，包含戀愛。蔡宜文說：「大部分人都是從影劇、漫畫、小說這類型的文本去認識愛情。而在這些作品裡，告白與追求是主軸，往往都會儀式化，比如少女漫畫描繪放學後，學妹拿著書信與禮物跟學長告白的場景，或者臺灣會畫愛情傘，在底下寫情侶的姓名。這些文本中的儀式，都成為戀愛者使用的文化符碼。」

有讀者回應日本巧克力文化也是戀愛儀式之一，朱家安講道：「巧克力是零食，但被賦予特殊意義，其他零食卻沒有，比如應該沒有人會用乖乖告白吧？但我們會用乖乖放在電腦主機上來安撫機械。」

蔡宜文回應：「如果你用乖乖桶跟人告白，人家就會覺得不夠真心、像開玩笑。這些都是社會建構，每一個時代都有教給人們的儀式，而不同文化符碼會帶來不一樣的想法。」

而關於告白和追求的方式，是社會通過戲劇或是其他文化提供給人們談戀愛的工具，但這個工具一定程度的展現了如何看待戀愛這件事，例如男性要主動、女性必須被動，以一定程度社會安排的劇碼來戀愛，也就是戀愛的腳本。

自言處於女性主義小圈圈的蔡宜文表示，在她的同溫層裡，女追男是常態，不會被詬病，也沒有掉價的問題，因為她們會有一個足夠的支持系統，也理解到限定男追女的想法太落伍。

蔡宜文說：「也就是說，我們創造了另外一種社會建構。但我想要跟大家一起思考的是，很多人覺得追求的人很吃虧，但我們更可以反過來想，追求者是進行第一步篩選的人，掌握了主動權，就算被拒絕了，仍然還是主動的人。社會文化反覆告訴我們主動追求人是不利，但其實我無法主動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而不喜歡的人又一直跑來追求，這才是更沒有選擇權吧。」

▉理想戀愛其實是需要很多資源、資本才能談

蔡宜文推薦蘿拉．吉普妮斯的《反對愛情：那些外遇者教我的事》（行人），這本書以馬克思的勞動論述來切入愛情，直視當代戀愛就像工廠，必須不斷勞動、通過評價。「比如網路上流傳做了十件事表示是真的愛你的影片，或如果滿足了某十點要素就是不喜歡之類的，當代文化告訴大家談戀愛，就得要解決關係裡的所有問題，甚至還要搶先解決個體的內在心理創傷。這也太辛苦了吧。」蔡宜文說。

她也強調，蘿拉反對愛情並非說別談戀愛、只要單身就好，而是不要再逼迫每個人去達成對愛情的固定想像，如要求男人積極進取告白，女人則必須把喜歡默默放在心裡。「如果戀愛變得跟勞動一樣，跟戀人相處不就跟上班一樣累嗎？人類本來就處在不斷改變的狀態，我們每個人都在改版，有時候更新完系統，發現跟原來的戀人不合，就不是非得要努力、繼續持續不可。」蔡宜文闡述。

朱家安認為，把愛情變成了勞動，如同上班，要不停地自我修正，完成代辦事項，讓自己成為在愛情方面夠格的認真戀愛者，好像有一種失去戀愛主導權、戀愛行為異化的感覺。「人一直在翻新、修正，想要變成自己喜歡、操作的版本，十年前喜歡的髮型、衣服，我們現在可能都不喜歡了。重點可能在於，有沒有因為這樣的改版讓自己更喜歡自己。如果背道而馳，那這樣的改變可能就沒有那麼健康了。」

蔡宜文推薦的第二本書是珍妮．W．哈帝與朵思．伊斯頓合著的《道德浪女：多重關係、開放關係與其他冒險的實用指南》（游擊文化），她表示這是能夠讓人嘗試不同戀愛關係、方式的說明書，不必然要符合大眾對關係的想像。

她以最近當紅的山道猴子為例，「他採取的是我付錢所以女生全部都得聽我的戀愛模式，最後得不到而傷害了自己、別人。在他的兩段戀情，我們看得到他想要強而有力做決定，當女友想要跟他一起賺錢時，他卻覺得這是對他男子氣概的挑戰，不願意接受女友的協助。我要說的是，按照制式腳本去談戀愛，並不等於有問題，有些人就是喜歡霸道總裁愛上你的戀愛。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或喜歡談這樣的戀愛。」

「山道猴子一開始就把女生當徽章，想要炫耀自身的價值，愛情觀一開始就不怎麼健康吧。戀愛腳本是好懂的，所以容易傳播、接收，但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副作用，我們應該試著去警覺所有步驟後面都有一整套價值觀在運作。當然，戀愛腳本不見得只有負面意義，畢竟可以方便大家在社會溝通上有共通語言。不過，社會上散布的戀愛腳本，並不是為單人量身訂做的，而且也不是只有一種，所以去理解這些腳本如何影響自身與他人，可能是現代人戀愛課不可或缺的。」朱家安說道。

蔡宜文說：「締結關係的戀愛方法有很多種，比如是長期相處的朋友，很自然就在一起，也有人是透過性關係而交往，或者是沒有性關係的戀人。戀愛模式不止一套，所以不需要綁定在特定模式，可以去尋找另一種更適合自己的模式。」

#為什麼不愛了

隨後她推薦伊娃．易洛斯《為什麼不愛了：更多自由卻更少承諾，社會學家的消息關係報告》（聯經出版）。她表示，理想戀愛其實是需要很多資源、資本才能談，「比如美國有名的企業繼承人芭黎絲‧希爾頓，可能很多人會想以她財力、閱歷，為何只能談那種爛戀愛？但我想的反倒是正因為是她有很多資源，所以才能放膽去談各種戀愛，她的資本夠雄厚，不會因為愛情失敗從此人生就一蹶不振。」

最後，蔡宜文也提醒道：「追求者可能覺得都是自己付出，比如付錢或載送，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被追求者同樣也認為付出了，他大可去做別的事情，而不是跟你去吃飯。所以，請不要預設告白一定會有好的回應。我們應該可以理解，努力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的，包括愛情。而且，拒絕不正是人生常態嗎？比如被威力彩拒絕了幾百次，又或者考台大考不上，難道我們會去指責威力彩或台大怎麼可以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