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鬼師 （2）

「去吃飯！」呂婉像是鼓勵似的將她往爺爺的方向輕推。

「媽媽說我不乖，不可以吃飯。」小女孩露出半邊傷痕纍纍的臉龐小聲的說。

「小孩吃飯才會長大！什麼狗屁媽媽，亂講一通……聽爺爺的，爺爺說一定要吃早餐。」他看著遍體鱗傷的小女孩，先是心疼的破口大罵，發現嚇到小女孩，連忙擠出一個自認為最慈祥和藹的笑容。

小女孩遲疑的抬頭看她，她微笑示意，小女孩才乖乖的點頭伸手握住，往飯廳的方向飄去。

    「易叔，清粥小菜就好！」呂婉回到房內，沖涼後換了身衣服，這才下樓用餐。

    一到飯廳，眾鬼立刻畢恭畢敬讓出一條道路。拉開椅子，桌上已放了一碗清粥和幾道小菜。

    清粥，看似簡單純白，但堂堂易牙大師菜單上，根本不可能有清粥這種普通俗物，還未入口海鮮的鮮味已經撲鼻而來，小菜更別提了，華麗精緻，簡直皇帝般的待遇，這種絕妙好味讓人一吃就終身難忘，坦白說就是當真要發驅鬼令給易叔，呂婉也捨不得。

    她伸手摸摸小女孩的頭，直接坐在她身旁邊，而對面的爺爺吃得兩頰鼓鼓，卻先一步搶走阿大的食物塞進嘴裡，報復阿大偷吃他的雞腿，露出示威得意的笑。

   「吃飯正經點。」攤開報紙，一份是普通報紙，另一份則是陰間冥報，呂婉習慣在早晨的時候，邊吃早餐邊看些新聞留意陰陽兩界的動向和變化。

    「說你呢！」爺爺筷子比向阿大，賴皮的全推給阿大，一付事不關已的模樣。

    爺爺環顧四周，發現似乎少了隻鬼，好奇的問：「小貞咧？她怎麼沒來吃？」

「沒事，我請貞子去晴晴家作客去了。」小女孩聽見自己的名字，不安的抬頭起來。

呂婉安撫道：「沒關係，繼續吃。妳來姐姐家玩幾天，總是要和爸比媽咪說一下，讓他們放心是不是？」

    聽懂弦外之音，爺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臉上全寫著”有錢生意妳不做，賠錢生意一直做是怎樣？”。

「呿！對人怎麼就不見妳這麼善良有耐心。」爺爺吃醋的咕嚷著，不知是在意她老是推掉大單客戶，還是在介意這孫女從沒如此細心照顧？

聞言，呂婉毫不客氣賞一個白眼當作回答。

「姐姐，如果我以後都會乖乖聽話，是不是就可以吃飯？」小女孩邊吃邊用著童稚的音調問道。

「可以。」天生敏銳的直覺讓她感到有些不對勁，從小女孩的食量和她吃飯的速度判斷，雖然生前飽受凌虐，但這些恐怕不是她真正致死的原因。

    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繁華富庶的城市裡，竟有父母將女兒活活餓死！

    以往遇到的餓死鬼，往往都是生前作盡惡事，或著過度浪費食物的罪魂，而遭到冥府以咒法鎖喉，能吃卻不能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想辦法將食物吃進肚子裡，陷入無止盡痛苦的饑渴深淵。

    然而第一次親眼見到先天的餓死鬼，比起爺爺曾描述的模樣，更深深的震撼著呂婉，酸楚一點一點的湧上心頭。

    先天餓死鬼，臨死前因為被強烈的飢餓感折磨，所以在化為新魂時，只要遇到吃食，深植在記憶的飢餓恐懼會令新魂不知節制的一直吃，永遠不知飽足。

  她深呼吸冷靜壓制下滿腔即將燎原的怒火，拿起了手機，將宛如一元銅幣大小的微小咒符壓在指腹，快速的在手機面板上滑動，要貞子陪那對熱愛玩手遊的失職父母玩久一點。

    要是不讓他們以後看到手機就怕，她的呂字就倒就來寫！    

    「小心！別出人命。」見多識廣的爺爺早已練就一身處變不驚的平常心。

    「她要是還想吃到易叔的拿手好菜，我想她會收斂一點的。」呂婉嘴角微微一牽，夾菜放進口中，享受絕頂美味。

    在她14歲接任役鬼派掌門那年，貞子就是讓她一戰成名的案子，當時已是兇厲的她，在日本殺了999人，許多陰陽師、法師、住持都對幾乎成為鬼煞的她束手無策，既困不住她也無法超渡，而她卻輕而易舉的在她殺最後一人前將她收服，靠得就是易牙燒得一手好菜。

說穿了，鬼和人一樣要的不過就是一份尊重和關心。

甚至鬼的世界比人簡單自在多了，只要死前心中那口執著的怨氣消散，倒也沒什麼難相處，反而是人世間糾葛著太多的權勢利益，今天對你微笑，明日說不定是一把刀，何時被暗捅一刀都不曉得。

    「明伯，幫我準備好三世願燈，下午去拿。」她撥通電話，同時也順便告知爺爺下午公休，吃到一半的爺爺差點把飯給噴了出來。

「小婉，這個月已經到月中了，咱們還沒開張，妳又一直把錢花在這種賠錢生意……欸欸欸，我們是役鬼派，不是救鬼派！」

    「人鬼殊途，妳不覺得妳對鬼投入太多感情了嗎？妳數數是活著的好友多還是死的多？」

高中畢業後，呂婉果斷放棄升學，專心投入道法修行，最令他擔心的是自從她消失一個月回來後，就幾乎和所有好友斷去聯繫，也和交往的學長提出分手。

這一個月發生什麼事？去了哪裡？她始終隻字不提，回來後不只性情大變，更是封閉自己把時間都用來勤修苦練。

呂威心中嘆氣，也許當初不該讓她接任掌門。

可如今已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