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開的花》：我不再是某人的誰

我不再是誰家的兒媳，或誰的夫人，誰的情人。

傳說，皎潔的月光下，總是有一位蒙面人穿梭於京城的大街小巷，鋤強扶弱，拯救那些世道之下的可憐人……誰可想，這位傳說中的美談，白日裡竟然是一位足不出戶、整日苦苦哀悼亡夫的左相家寡婦。15年前的一場陰謀，將這位雙面寡婦與年輕有為的從事官交織在一起，一步步撥開黑暗中的謎團……。

放在群星燦爛的韓劇中，《夜晚開的花》其實是一部「普通好看」的劇集。雖然沒有那麼突出，但關於「女性」這議題描寫得卻是相當剛好。之前看過演員李荷妮在電影《雞不可失》中搞笑的動作戲，因此不意外她在《夜晚開的花》中詮釋的蒙面女俠，比較意外她詮釋的「寡婦」，總能在她身上找到女性那些無法說出口的「無可奈何」。

當一切塵埃落定，趙如花（李荷妮 飾演）準備離開待了十五年的夫家，她與婆婆之間的對話，是全劇令我最動容的片段。漫長的十五年，趙如花咬牙忍受婆婆嚴格的寡婦教育：不能出門、常常挨餓、日日在祠堂「哭」悼未曾蒙面的夫君，一心盼望失蹤的兄長能回來，一邊擔心空有高強武藝卻是女兒身的自己虛度人生。而深受貴族教育的婆婆，也在這漫漫的歲月中，一邊默默心碎自己死去的兒子，一邊履行貴族責任，一心將媳婦打造成烈女門的最佳人選。兩個互相折磨、內心有傷口的人，兜兜轉轉竟然是陪伴彼此最長久的人。

身在封建時代，寡婦是一種家族的工具，一般的婦人也只能活在「內訓」的規範中，其實都是非常可悲的。在慈善活動中，趙如花與競爭對手–寡婦白氏敬陪末座，席上的一群貴婦人討論的不是怎麼幫助貧民村的窮人，而是怎麼安排讓寡婦兒媳「自願」尋死，以爭得至高無上的烈女門，替家族增光。而人稱「活著的內訓」的戶部夫人，只因寡婦母親偷情生下私生子，縱使出身名門，也只能嫁給瞧不起她、家暴她的丈夫，且所有人都只是把她看成一個笑話。無論是哪一種身分，女性似乎都逃避不了社會定義的規範，遵循內心的女性只剩下發瘋、失蹤、死亡的選擇。

現代女性雖然不至於被要求爭取烈女門，但有些禁錮仍然難以擺脫。她是某人的女兒，也可能是重男輕女的家族工具；她是某人的妻子，也可能是傳宗接代的容器；她是某人的媳婦，也可能是永遠的外人；她是某人的母親，也可能是教育失敗的罪人；她是某人的員工，也可能是有一天會懷孕離職的短期低薪工。身為寡婦，可以再嫁，只是好像打八折的商品，若有拖油瓶的孩子，還需要再打八折；身為離婚者，可以再嫁，只是在婚姻市場必須拿候補牌。每一位女性，都有可能遇到這樣令人悲傷的鄙視與偏見，那麼多身分，卻沒有「自己」。

該怎麼在多重身分衝擊之下，保持自我呢？這個艱難問題的答案，其實就在女性自身。正因為身懷高強武藝、心存正念，趙如花才能在夜晚排解生活中的苦悶，而不是像寡婦白氏一樣永遠佇立於內宅，也不像戶部夫人只能使用陰毒的手段生存。無法改變社會對於女性的看法，但女性可以改變自己，唯有自強，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別人，這便是我認為的女性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