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仙

那少年，彷彿剛經歷了一場初春細雨，看不出腳步為任何一景猶疑，神情太過從容；只是，那對狹長如刀裁的眼尾沾了些極細緻的水珠，濃密烏黑的睫毛上，於是瑩光閃閃；一不小心，會誤以為那簾子底下的，是永遠摸不著邊際的星雲深邃；太深，便有些可怕；但那潭出塵湧動，止於一種傲且雅的憂傷，映在少年消瘦清冷的雙頰上；想來，應是飽經世間離別，不得已，終究無法停留；雪白，在他的臉上，成了堅持冷靜的無情……少年……少年驀然從身後拔出一柄散發著詭異紅光的長劍，無半分遐思，奮力向我刺來！

      「為……為什麼？」可憐，那一劍竟將我穿心而過！

      「因為祢的眼光，帶著自以為是的輕判。」少年只是淡漠地說。

      「輕判……是一種欣賞嗎？輕，是因為跨越了矜持？判，是因為做出了選擇？」我問。胸口流出的汁液，染黃了一地青綠。

      我相信，有一瞬，那少年是怔住的。雖然他說：「浮世諂媚，於我無益，多半，只會使我更加軟弱。」

      「我懂了。是我……不該……望着你。」提起最後一口氣，回身，銀光爆閃後，落下的，是我片片白色的瓣。

      我不會真的有事。

      我只是路過。

      只是流露了一絲……喜歡。

      但那少年卻蹲下了身，掬起我尚有餘溫的瓣，悄聲低頭說：「可是有著緣份，曾經佇留此中？」

      他的清冷依舊顯眼，但他的弓背含胸、勁指微顫、低頭問花，又好似多了點……在意？

      我想，江湖上，我將會變成他最強的對手！或許，他需要從砥礪中精進，才能不斷發光。

      而夢中，我會變成他的摯友，傾聽他，理解他，安撫他。或許，他還需要在隱晦處，慢慢積累溫柔的勇氣。

      是了，少年，有一天，我們會再相遇。

      到那時，我的凝望， 一定不會再以令你不安的方式……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