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櫻

大溪那年十一月的天氣如下：冷鋒通過，下點雨，回暖，然後又是下一波鋒面。如果冷鋒算第一天，第二天就是吹東北風的陰天，接下來兩天轉乾，逐漸變暖，可能吹南風，可能相當熱，可能出現霧，接著又下一道鋒面。這是一個循環，過了幾次這種循環之後，十二月的某天，在桃園大溪的山坡步道，有棵櫻花樹，開了。

那棵櫻花一冒出花苞，路人都注意到。有人專程來攝影。那條山坡路算是兩地間的捷徑，馬路狹窄，但上下班時段車潮洶湧，考驗著一群群精準交會的汽機車，而路邊的步道也就是人行道，學童會經過，小朋友對櫻花也充滿好奇。

有些小朋友覺得櫻花很美，有些小朋友不信，認為那不是櫻花。因為才十二月，太早了，老師說櫻花要等過年後，那原因會是什麼，太冷了嗎？搞錯月了嗎？太笨了嗎？還是故意的？爭論沒有交集，話題很快就被帶往冰霜魔法跟冰淇淋的方向去。

「所以在日本，也有這種的嗎？」走在最後面的小女生說，「我是說，提早開花。」

「沒有，日本沒有。」另一個小男生說。

「哦，你明明剛才說，日本什麼都有。」

「有啊，對啊，怎麼可能沒有，只是這個是錯的，一定會被消滅！」

「你不要這樣，吐口水。」

「砍掉！」

「不用砍掉，這麼美，可以提早看到櫻花多好啊。」小女生突然臉色一變，舉起拳頭，「你是不是欠揍！再吐口水，揍扁你！」

他們總是這樣，男孩東講西講自以為是，女孩好心回應，卻吵架，這是第一天，第二天冷戰不說話，接下來兩天只會用斜眼看人，但到了第五天，他們又會不經意提起別的，像是溜冰、史萊姆、天竺鼠、戰鬥陀螺，當然很快又會吵架。這也是一個循環，或許幾個循環之後，在某天，可能會冒出某個東西。

文：張原通

圖：張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