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7

第四章/之一

瑋薇

如果再相遇，你會用什麼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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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相當仔細的回想著。

是的，就是當那通沈默電話找上我的那天起，我開始習慣每天在午夜前的十分鐘發送一通簡訊給你，有時候是很簡單的問句你好嗎？有時候則是把那些說不出口的煩惱敲在簡訊裡面然後傳送給你。

我隱約也明白有極大的可能是得不到回應的，甚至這些得不到回應的單向簡訊是不是真的傳送到了你的手裡？我也不抱持任何的希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單純的想要這麼做而已。

總覺得在那個當下不那麼做的話，人生就無法繼續下去的那種感覺。

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屬於你的那串號碼？

左勳並沒有真正去電信局查那個號碼，相反的，他自作主張的重新申請個新門號給我；左勳對於這件事情的在乎程度簡直遠遠超乎我的想像，我第一次見他這樣在意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是我。

「你不是當真的吧？」

「我是。」

「可我不想換嘛！這樣好麻煩，還得重新通知所有人。」

「哪來的所有人？妳明明就沒什麼朋友。」

「你不也是沒什麼朋友。」

「隨妳怎麼說。」

「左勳就是這樣的人吧。」

「嗯？」

「永遠不會回想過去，於是才能看的到未來吧。」

「這樣不好嗎？」

「這樣很好呀！你不認為這是成功者的典型性格嗎？」

「是嗎？」

「是喲！你不覺得人只要遇到挫折的時候就會開始想要逃到過去嗎？」

「我倒是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是真的喲！因為只要一想到未來可能會一直這樣不順利下去的話，那根本就連想的勇氣都沒有欸！所以呀，成功的人根本沒時間回想過去的，因為光是計劃未來都不夠了呀。」

「所以妳想回到過去嗎？」

「也可以這麼說吧！但我是想要回到遠古的時代，看到那時候的人那麼落伍的生活著，心裡才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吧！呵呵！左勳咧？」

「我……我個人是比較想直接跳到世界末日那一天，想看看人類到底是怎麼把地球給搞垮的。」

「你這個人哦……真是的！不過像左勳這樣的人比較幸福吧。」

「妳也很幸福呀。」

「怎麼說？」

「因為不管妳的過去或者未來都有我呀。」

「哎！如果你的自信能分給我一點的話那麼多好。」

「嗯？」

「你不是說過嗎？我是一個沒有自信的人呀。」

「別人怎麼說妳就怎麼信哦？」

「左勳說的我就信呀。」

「那我說妳會一輩子愛我。」

「你就不會說你一輩子愛我哦！自私鬼。」

「好，那我更正，我們會一輩子相愛。」

「你真的相信會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嗎？」

「我相信心誠則靈。」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天長地久？借來的吧！

而這天晚上當我才傳送完單向祕密簡訊時，左勳就打過來了，當我接起手機的時候，左勳的口氣顯得很不高興的樣子。

「妳怎麼還用這個門號？」

「一忙就忘記換了咩。」

「妳還在等他電話對不對？」

「誰？」

「妳什麼時候才肯誠實的面對自己！」

然後左勳摔了電話，我怔怔的望著手機，猜想或許左勳還在那頭等我回電，或許我要好言幾句，或許我要故作生氣的怪他幹嘛吃這沒來由的乾醋？或許左勳會一路講著手機一路飛奔趕來找我，而最後我們會浪漫溫存一整夜也不一定，或許……

但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定定的望著手機上的時間變化成為十二點，然後那通令左動感到不安的電話再度響起－－

我迅速的接起，聽到電話那頭一貫的沈默時，再迅速的掛斷，然後我終於做了一件早該做的事情－－

回撥過去。

空號！

怎麼會這樣？

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張，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辦法告訴左勳，因為他現正在氣頭上，這就是我一開始的擔心，沒想到如今竟然成真，一陣徹底的孤獨將我圍繞，就在我快要感到窒息的時候，我撥了電話給倩，告訴她我的擔心，告訴她左勳的生氣，告訴她我們的困境，我最後說早知道還是當朋友就好。

「妳不覺得這樣很自私嗎？」

自私？我？

「我一直覺得這種說法很自私，說是怕到時候沒有陪著流淚的對象於是不能接受對方的感情，我相當討厭這種說法的人。」

「這樣不對嗎？」

我怯生生的問，聲音微弱的幾乎就我自己都快要聽不到了。

「怎麼會對！只把自己放在安全的位置上卻完全不顧慮到對方的感受，這種人我最討厭了！」

原來我一直沒有顧慮到左勳的感受嗎？

我們的愛情沈默了一整晚之後，左勳打電話來約我在附近的餐廳碰面。

「我們需要談一談。」

左勳說。

窒人的空氣在餐桌之間散開，感覺好像又回到那晚，與你決裂的傷心。

唯有痛過才能證明愛情存在，是嗎？

只能這樣嗎？

左勳好像一點食慾也沒有的樣子，他不動刀叉倒是一根又一根的抽著菸，其實左勳的菸癮本來不大，但他最近的確是越抽越兇了。

是不是我令他心煩？

「妳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麼？」

「那通電話？」

我只是在想，如果左勳點頭的話，那麼我就可以告訴他那是空號，我們愛情的問題是一個空號，因為空號所以不存在。

但左勳沒有，他捻熄菸，皺眉，說：

「我覺得是感受不到妳的愛情。」

我沒想到左勳竟會這樣回答，沒想到他竟是這種感受，這不在我的預期之內，所以我不知所措，或者應該說是無能為力。

「妳總是這樣，就算我說了這麼重的話，妳還是淡淡的表情，好像什麼情緒也沒有，連辯解也不肯。」

「要不你想我該怎麼做？」

左勳嘆氣，說：「妳不是說過，妳不是那種隨便和不喜歡的男人上床的女人嗎？」

「嗯。」

「但妳真的有把握是因為愛才有性的嗎？」

「不是嗎？」

「我不那麼認為，有的時候其實是因為寂寞。」

寂寞？

「那天妳堅持要回家，我躺在床上看著妳離開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很寂寞。」

我真的搞糊塗了！為什麼我和左勳的關係好像回到了過去的你和我，事情怎麼會這樣呢？

「我不是說過嗎？妳雖然看起來總是很開心的樣子，但心裡到底再想些什麼呢？沒有人知道，除了妳自己。」

左動重新燃起一根香菸，又說。

「你想我們是不是也到了賞味期限了？」

「嘿！聽我說，我從來沒有打算放棄過，我從來就不認為有誰的愛情能夠重頭到尾都順利的不得了的，就算是電影裡虛構的也是，所以，不要急著放棄好嗎？」

不要急著放棄好嗎？

沒想到左勳竟說出我長久以來的徵結，我總是一碰到不對勁就會馬上想要放棄，也不努力。

不要急著放棄好嗎？

三年前你並沒有對我說出這句話，是不是因為你比我還早就放棄了呢？

於是三年後的現在，我決定告訴左勳：「好。」

左勳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妳不覺得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嗎？ 」

「怎麼說？」

「妳的好朋友兼情人也就是區區在下我，終於開始想要用心的維護一段感情了。」

我跟著也笑了，我們終於能夠回到從前的時候，能夠輕鬆的討論對於愛情的看法。

只是關於那通電話的事情，我還是沒有辦法告訴左勳。

漸漸的，我不再感覺到寂寞了。

我和左勳幾乎是以半同居的方式共同生活著，大半的時候我們都待在我的公寓裡『我實在無法忍受左勳那沒有浴缸的浴室，我固執的認為沒有浴缸的浴室其實根本不能稱的上是浴室』；後來我沒再接到過那通電話了，因為每當午夜前的十分鐘，我開始不再傳送單向的簡訊而是關掉手機，雖然我還是沒換上左勳給我的那個門號，但左勳似乎也不以為意了。

不過他真正在乎的好像不是這件事情－－

這天，左勳提出一個我覺得很奇怪並且多餘的想法：

「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幹嘛？」

「我一直覺得你們那樣並不算是真正的分手。」

「沒必要吧。」

沒有必要吧！

而這也是我和左勳最大的差異。

左勳認為沒有必要在分手後就老死不相往來，但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交往過的女人數量太多的緣故吧！多到隨便走在街上都能碰到四五六七個，所以我常想不透為什麼性格完全兩極化的我們竟然可以愛的這麼好呢？

總之，我壓根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沒有必要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