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19

第五章/之二　

小糖

已經想不起來認真去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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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離開之後，那地方突然變的很寂寞，那天下班我還跑到那間房子去看了好久，想到我們在那裡那麼快樂、但現在卻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單，我越想越難過，不知怎麼的，就又回到了飯店馬上辦了離職手續。

我知道我很不負責任，可沒辦法，我真的過不去。

到了晚上，我習慣性的又失眠，我只好習慣性的打開電腦玩接龍，然後我習慣性的拿起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潘裕文聊天－－可是他已經離開了呀！去過他原本的生活了呀－－我的腦子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於是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把號碼撥成了他的－－

「搞什麼原來你沒有換號碼呀！」

「如果是要檢查的話，妳未免也隔了太久才打來查證了吧！」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不可靠，老是答應了別人卻又不做到。」

「沒辦法，我畢竟和妳是同一種人嘛……嘿！最近過的怎麼樣？」

「老樣子囉！說到這……喂！你為什麼生日那天沒打電話給我？」

「因為妳叫我不要再打電話給妳了呀！」

「但我生日的話總可以允許例外吧！」

「妳現在是一個人嗎？」

「嗯，我睡不著，而且，我覺得有點孤單。」

「只是有點嗎？」

「你還是那麼討人厭欸！」

接著他開開心心的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當下，我又想起了前一晚那尷尬的真心話大冒險，於是我做了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說：

「嘿！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好不好？」

「嗯？」

「你不覺得和舊情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最刺激嗎？」

「我懷疑妳只是想要藉機數落我的不是吧！」

「其實呀！有一次做愛做到一半我睡著了哦！奇怪你哪來那麼好的體力呀！」

「喂！妳不要自己一個人就玩了起來好不好？」

「其實呀！雖然整個人躺在你身上很舒服，但我真覺得你還是瘦一點比較好看哪！」

「其實呀！雖然很喜歡和妳一起抽菸喝酒做愛，但說真的如果是要當老婆的話，我還是建議妳戒了比較好哦！」

「其實呀！我還是覺得好遺憾哦！你是我最愛過的男人耶！但結果我卻連一張你的照片也沒有欸。」

「其實呀！妳雖然一直疑神疑鬼我不只有妳一個女人，但真的和妳在一起的時候，我沒碰過別的女人，妳為什麼從來就不肯相信我呢？妳為什麼會愛一個人卻又不肯相信他呢？」

「連性幻想也沒有？」

「真心話大冒險玩完囉？」

「你不要轉移話題！」

「當然有好嗎！」

「那後來咧！上過幾個女人了已經？」

「我幹嘛要回答妳？」

「……」

「又生氣了？妳不覺得在分手後還為了以前的爭吵爭吵很可笑嗎？」

「其實呀－－」

「不是已經玩完了嗎？」

「其實呀！I NEVER OVER YOU。」

「我聽得懂英文好嗎。」

「那當我沒說。」

「小糖！」

「我就知道不應該打電話給你。」

「我現在過去找妳。」

「我人還在台中。」

「妳告訴我在哪個交流道下。」

「這不是我們該有的關係。」

「到了我打電話給妳。」

怎麼會這麼簡單呢？怎麼可能呢？我為什麼就是拒絕不了他呢？

那過去我為他那麼痛苦的決定分手著、又那麼反覆的為分手痛苦著、又算什麼呢？

我一個人躲在棉被裡面自言自語，直到他下了交流道打電話給我為止。

直到我終於又再見到他了為止。

直到……

而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再見面的話，對我是不是比較好？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他變了嗎？」

「不，他完全沒變。」

「那？」

我們已經太久不見了，久到都忘了要尷尬。

於是上了車之後，我們習慣性的找了家夜店待下喝酒抽菸；那是一家在牆角裝有電視的小酒館，好奇怪的感覺呀！我們在兩個小時以前還那麼熱終的聊著，甚至還像是沒有分手過那般的爭吵著，甚至還抱著那麼一點的期待、期待著或許這一次的復合之後，我們真能終於幸福了也不一定呀！我們或許終於願意因為珍惜對方而做出改變自己的決定也不一定呀！我們……

但結果我們只是沈默的尷尬的看著電視，連話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說。

怎麼會這樣呢？我們甚至從來沒有這樣過呀！就連過去鬧冷戰的時候也沒這樣不對勁過呀！

像是也察覺了這不對勁似的，他煩躁的捉起帳單說這裡很悶想走了，接著我們開車上飯店要了房間；依舊是我們過去見面時的一貫步驟，可就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呀！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我想不透呀！

他的外表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幽默他那淡的幾乎沒有味道的體味甚至是他做愛的方式，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一如我記憶中的模樣，但有種東西不見了！我強烈的這樣感覺到。

於是溫存的時候，我在他身上嗅呀嗅的，甚至把他身體的每一寸都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了，但怎麼就是找不到、找不到不見了的那東西。

然後我才明白，那東西正是長久以來他囚禁我的無形能量，教我一直還愛他想他怪他怨他眷戀著他牽掛著他忘不了他放不開他的，東西。

不見了！沒有道理的，不見了。

我覺得好難過，我甚至有點生氣，因為我曾經是那麼混亂的愛著他呀！那麼丟臉的為他痛苦著呀！

我從長久以來囚禁著我的愛慾之中被解放開來，但奇怪的是，我的感覺卻是悲傷。

該怎麼辦呢？我已經習慣了即便是失去他也依舊還愛著他的狀態，可再見他、在許久不見之後的再見他，感覺卻像像有一隻無形的手伸入我的生命那樣，把我長久以來對他固執的愛慾給完完全全的抽離了，完完全全的哦！

那隻無形的手把我習慣了對他的愛情抽離，取而代之的，是我已經陌生了的自由，而問題正出在這裡呀！我並不想要自由呀！並不想要哦。

我從來就不想要被解放呀！

於是我趁著他還熟睡時悄悄離開了飯店，我不告而別。

在離開的時候，我把手機丟在大廳的垃圾筒裡，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當下，我真的希望它永遠不要再響起。

回到乾媽家我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搭上最早的那班火車到屏東探我久違的爺佬，我在爺傲那小住了幾天，於是便抽了一天也回到那個學校去走走去看看。

最後我一個人又獨自去到那家咖啡館，那家最初遇到他的咖啡館，那家我看見他穿著黑色毛衣走進我的生命的咖啡館；當我走到那咖啡館前、卻發現它原來已經停止營業了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我竟就蹲在那門口哭了出來。

都不見了。

我於是找了公共電話道別了爺佬，就這樣什麼也沒帶的搭了飛機回到台北的家，然後，我遇見了來找我的潘裕文。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感動過。

「喂！潘裕文！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麼呀？」

「來找妳呀，難不成還倒垃圾然後順路過來借鹽巴？」

「這我當然知道，我是說你怎麼知道這裡？」

「只要不怕麻煩，大多的事情都可以弄清楚－－尋羊冒險記裡村上春樹說不曉得誰說的這句話。」

「你怎麼還是那麼冷呀潘裕文。」

進門。

當我們同時看見一箱又一箱的行李時，潘裕文就先問了：

「妳要去旅行？」

「這麼說也對。」

「這麼說也對？」

「應該說是我去做了一件一直就好想好想做的事情，直到今天才剛回來，你運氣真好耶潘裕文！」

「妳去找他嗎？」

「你真的很瞭解我耶潘裕文。」

「然後呢？你們復合了？」

「沒有，我們過去了，完全性的那種哦！」

「……」

「已經看的開開的囉！好輕鬆的感覺哦！呼。」

接著潘裕文沈默，凝視著潘裕文沈默的表情，我彷彿又看見了那隻無形的手。

就是在那個當下，我決定要去旅行。

「不過呀我接著就要去旅行了，突然很想把曾經生活過的那些地方重新再走過一次耶！你想我是不是老了呀潘裕文？」

「為什麼妳的號碼變成空號？」

「因為我把手機丟了。」

「小糖！」

接著我說了什麼藉口？我也忘了我接著說了什麼藉口了。

「妳還是那麼自私。」

「你會把這麼自私的我留下來嗎潘裕文？」

把我留下來好不好？

「太不負責任了吧！」

「嗯？」

「在別人的學校隨便塗鴨還不肯在旁邊簽名認罪呀！只有我的名字在牆上掛著感覺很孤單耶！」

那一刻我真的好希望潘裕文留下我，可是他沒有，他還是沒有。

或許他真的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吧。

「把我的擁抱還給我好不好？」

我於是笑容走進潘裕文的懷抱，我知道我這輩子沒可能把他忘記。

「我們的咖啡館怎麼辦？」

「等我回來，等你們一畢業我就回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然後我感覺我的頸邊，有眼淚滑落。

「嘿！你在哭嗎潘裕文？」

這是你送給我過最好的禮物，你知道嗎潘裕文？知道嗎？

「喂！潘裕文。」

「嗯？」

「要不要喝咖啡？」

他搖頭。

「要不要留下來過夜？」

沈默。

無形的手。

「祝妳幸福。」

潘裕文最後說。

連你也不肯把我留下嗎？

為什麼始終沒有人堅持留我下來呢？

沒有人為我堅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