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小說／中斷／紀念《夢魔》-《第二場夢：孤兒院》下

　　回到地下室，就在瑟芬以為怪異的一切都結束了，偏偏那個男人的視線又看向了他，但這次沒有聲音，不是沒有聲音，是那個男人的確沒有說話。

　　瑟芬試圖從那人的眼睛裡讀出訊息，但他失敗了，也正因為這一點點的失落，讓他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雖然稱不上大喜過望，但瑟芬還是連忙舒展了各個關節，確定真的可以活動後，他邁開步子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塊墓碑、那把短柄斧前。

　　他已然進入了地下室，但實際上又沒進入，因為他是平行走進的，而且除了那個男人，沒有其他人發現他。

　　瑟芬重新確定墓碑上沒有任何字後，又藉著如此近的距離觀察楓葉，發現楓葉除了滿身血跡，烙印在身上的是無數瘀青和傷疤。

　　瑟芬不明白，他明明只有一天沒見到楓葉，為什麼楓葉身上會有那麼多傷？而且那些傷看起來都不是一夕之間造成的。

　　他嘗試呼喚，但沒有聲音，他也依舊聽不到任何聲音，他試圖從老師們的嘴型判斷，但這太難了。

　　就在瑟芬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有一句異常清晰的話竄入他的耳中，更向是直衝著他的腦裡──

　　「這是為你準備的獻祭。」

　　瑟芬明顯嚇了一跳，他也不必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因為墓碑上活脫脫的出現了一隻貓，說話的也正是那隻貓，不過那隻貓和瑟芬在書上看過的都不一樣，反而很怪，不，在這麼怪的地方，怪異好像才是正常的。

　　那隻姑且是貓的生物，身上的毛髮是由黑白兩色的直線組成，兩個眼睛也是一黑一白，看久了很容易視覺錯亂。

　　瑟芬難得有了表情的變化，他皺起眉頭，那生物的顏色確實讓他感到不太舒服，他不解問道：「你是貓咪嗎？」

　　這個問題讓墓碑上的貓感到無奈，牠跳下墓碑，右前腳摸上了短柄斧早被染紅的金屬部分，略顯粗曠的聲音悠悠響起：「始祖將你寄養在這個孤兒院，原想等到你十六歲，誰知這群邪教瘋子居然開始了儀式。」

　　說畢，貓掌收回，短柄斧上的鮮血卻沒有半絲沾染過去。瑟芬不能理解牠的話，心中的問題太多了，他只好先挑了一個來問：「始祖是誰？」

　　一黑一白的貓眼看向了那個男人，瑟芬的目光隨之而去，看到的是男子溫和的笑容。

　　一個疑惑算是解了也不算解了，即便奇怪的貓咪看向那個男人，也不代表那個男人就是所謂的始祖，瑟芬又問道：「你們……跟她們是一夥的嗎？」

　　他看了看老師們與女孩子們，發現她們自顧自的休息，完全不知道還有兩人一貓的存在。

　　貓咪邁開步子，輕扭著身軀，背對瑟芬，長長的尾巴緩緩擺動，粗沉的聲音說了句「拿起斧子，劈開幻境」後，貓咪叼起短柄斧面向了瑟芬。

　　瑟芬難以置信一隻貓居然能叼起斧頭，但他算是瞭解了，自己身處幻境，所以其他人才看不到自己。不過，斧子該怎麼解釋？難道有兩把斧子？

　　眼下瑟芬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好乖乖從貓嘴取過短柄斧，象徵性的揮了一下，就是那麼一下，光線霎時變黑又猛然變亮，地下室的周圍除了一堆乾稻草，地上還擺滿了白色蠟燭。

　　瑟芬眨了眨眼睛，當他再次看清地下室，已經截然不同了，不只是環境上的改變，還有人的不同。

　　那個成年男子和貓咪都消失了，短柄斧還在他的手上，腦袋被劈開一半的院長還是倒在那兒，但四個老師和四個女孩竟也滿身鮮血的倒在地上，泥土都變成了紅色，甚至蠟燭的底部都沾染了鮮紅，即便不近距離觀察，瑟芬也知道她們已經死了。

　　但楓葉不一樣，他還有微弱的起伏，瑟芬越過老師們的屍體來到楓葉身邊蹲下，他發現楓葉的呼吸很微弱，滿臉除了鮮血，還有眼淚，猩紅的血液成了他的衣裳。

　　瑟芬輕輕喚了楓葉幾聲，躺在地上的男孩總算有了動靜，楓葉先是快速瞟了一眼瑟芬手上的斧子，才又看著瑟芬的眼睛，虛弱無比的說道：「把我也殺死吧，我好難受。」

　　瑟芬不解問道：「也？」

　　楓葉愣了愣，竟稍稍恢復了一點精神，他試圖起身卻無果，只好繼續躺著，他只能不斷轉著眼珠，說道：「就像、就像你殺了她們……」

　　瑟芬的視線隨著楓葉轉動的目光掃了一遍倒在地上的所有人，最後兩人相視，有一瞬無言，寧靜被打破時，瑟芬搖搖頭說道：「我沒有殺了她們，是你殺死院長的，至於其他人，我不知道，她們剛才還活著。」

　　楓葉的神情明顯透出驚詫，他無法動彈，聲音卻突顯了他的急促：「斧子！斧子！你用你手上的短柄斧殺了她們！」

　　瑟芬還未來得及開口，楓葉又聲淚俱下：「可是你來晚了……儀式已經完成了，我馬上就要死了……」

　　他看起來確實奄奄一息。但瑟芬滿是困惑，問道：「什麼儀式？是那隻貓咪說的嗎？」

　　楓葉的表情也變得疑惑，他勉強搖了搖頭，說：「什、什麼貓咪？不，不是，墓碑，你去看墓碑。」

　　瑟芬此時確認了只有自己才見過那個男人和那隻貓咪，他也沒說什麼，起身就走到墓碑前，發現原本平滑的石面被刻上了一個圖案。

　　是一朵楓葉的圖案，在一個圈裡的楓葉。瑟芬愣了愣，看向地上的楓葉，心想這不就是楓葉現在的處境嗎？但楓葉怎麼會知道墓碑上會出現圖案？他明明看不見這一面的。

　　但瑟芬也顧不上這麼多，他又回到楓葉身邊，因為他感覺楓葉確實命不久矣了，他蹲下後點點頭說：「嗯，我看見了，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楓葉的神色疲倦又困惑，但還是張口解釋道：「這間孤兒院就是個邪教據點，你的名字就是邪神，你還記得那些得肺病死去的孩子嗎？他們就是被關在這個地下室，然後被獻祭了，那個肥豬院長還說，比起被殺死的靈魂，死神更喜歡自然死亡的。」

　　說畢，他重重咳了一大口血出來。

　　瑟芬不知道怎麼救助楓葉，他不是醫生，而且他只有一把斧子。

　　看瑟芬默不作聲，楓葉無奈的笑了起來：「哈……你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瑟芬搖搖頭道：「不是不記得，我並沒有殺死她們，有一個男人和一隻貓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楓葉的神情一下緩了下去，他呆滯片刻，淺淺說道：「……男人？不，他是死神，就像我剛才說的，死神更喜歡自然死亡的靈魂，所以你殺死了她們，這樣死神就會厭惡她們的靈魂，就不會帶走她們……現在，你也要殺死我，拜託，我不想被死神帶走……」

　　瑟芬不覺得剛才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是死神，而且楓葉並沒有提到貓咪的事，又說這個地方是邪教據點，雖然他不是很懂什麼是邪教，但他剛才看過了女人們對楓葉做的事，他覺得女人們更像是死神。

　　瑟芬四處張望，除了九具屍體和一個墓碑，他找不到男人和貓咪的身影了，他只好將目光又放回楓葉身上，這時的楓葉呼吸變得更加微弱，眼皮都蓋上了一半。

　　心中固然滿是疑惑，但瑟芬知道時間不足他思考，只好問道：「只要殺死你就可以了嗎？用這把斧子？」

　　楓葉的眼皮一下張大起來，好似看見了希望，他一邊咳血一邊說道：「對、對，快點殺了我！」

　　瑟芬仍舊猶豫了片刻，但最終，他舉起斧子，劈向了楓葉的喉嚨，沒有太多的血噴湧而出，因為斧子牢牢的嵌在了楓葉的頸上。

　　楓葉甚至沒有發出哀號，一切又歸於平靜，瑟芬再次起身來到墓碑前，那個圓圈和楓葉的刻痕變成了鮮血的顏色，還有些許流墜的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