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的理智05

小天使的求助

我匆匆停好車，邊打著給健浩的通知邊搭電梯上樓去。這天，我因計劃有誤，徹底遲到了…

學校考試週，教職員都提早下班。我利用下班後的時間處理了需要提交給學校的文件。眼看距離面談還有不少時間，我選擇先回家洗澡吃飯再出發。沒想到低估了善變的氣候，竟然在我出門不久後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我看著導航因下雨塞車逐漸延後的抵達時間，無奈地給健浩發了簡訊，告知會遲到的事情。

抵達時，我足足遲到了15分鐘。

到了前台，我將通知發給了健浩。轉頭發現健浩透過隔壁咖啡廳的玻璃窗看見了我，正悠哉地朝我走來。

「你要喝些什麼嗎？」還是那熟悉的對白。

「不用，謝謝。」同樣的拒絕。

「那我們進去吧。」說著，他轉身往那依然讓人覺得有些複雜的走道走去。「這時間看來真的會塞車啊。」

「如果不下雨的話應該還好…」我無奈回應著。

「你是用N大道過來嗎？」

「額……D大道…」略尷尬地回答。

「D大道？」健浩驚訝地回過頭。「你從學校過來？」

「沒，今天從家裡出發……」

健浩看起來似乎還有些疑惑，但也沒再繼續追究。

走進諮商室，各自坐下。

「所以，過去兩週有發生什麼想跟我分享的嗎？」

或許還沒完全緩過來，我有點慌亂的不知從哪說起。「不好意思，我組織一下語言…」

「沒事，慢慢來。」

仔細回想兩週內發生的事情，我開始訴說：「這兩週我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入職學校以前我有一個月的空檔期。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我與同樣剛離職的思思合作。當然還有我的另一個朋友——芊芊。」停頓了片刻，我重新思考該怎麼解釋。「我這樣說吧，應該會比較容易理解。我們4個人，分成兩組。『講座組』和『播客組』。『講座組』由我、思思和芊芊組成，而『播客組』由我、思思和另一個思思的朋友組成。」「在我成為輔導老師以前，原先考慮著找不到工作就與他們一同合作創業。因此答應了不少工作。首先是講座開始了，在適應學校的工作同時要抽空準備講座內容。再來是『博客組』那邊的催促，讓我把封面和頭像設計好。還有之前思思給我們向她的朋友爭取的，若是接到需要線下面談的個案可以使用的空間。由於對方沒有收租，最為交換我們需要給他們的員工免費的治療和培訓。我們仨分配好了個案，以為沒那麼快開始，卻沒想到我負責的個案上週要求面談了。」「原本就忙碌的行程，變得更加讓人喘不過氣了…」我無奈搖頭，然後看見了健浩一臉傻眼的表情。

我有點被逗笑了，也不為難他做什麼反應，接著開始描述其他事項。「上星期週末，我跟『播客組』合作完成工作以後，我和思思跟前同事們吃了頓飯。結束後佳佳和思思到我車上，我們敞開聊了些事情。」頓了頓。「我誠實向佳佳表達了那幾天的懷疑，也跟她說懷疑已經被我自己打消。她也向我坦誠了當下看見我說懷疑她時的憤怒，也說明了被『重視』不是她的選擇。」「她說她至今都感覺融不進同事群裡，因為這份『重視』，大家似乎都在提防著她。」「我很感謝她願意向我坦誠。了解到了她的難處，我對她的懷疑已經完全沒有了。不過我跟她說，這公司不是好地方。讓她考慮一下，或許可以換下一家。」「但對此她也分享了自己的觀點。她說前陣子因經濟上出了狀況，多虧這份工作才得以讓情況穩定，她還不想失去這一切。」「我提醒她，是否留下是她的選擇，但作為朋友，我希望她能離開。這公司不配擁有她。」

健浩點頭回應，然後緩緩開口：「那你有什麼想法嗎？」

「想法…」我思考了片刻。「倒沒什麼想法，就是感覺挺驚訝的。沒想到從佳佳的角度還有這樣的故事。」頓了頓：「不過聽完她說的話，我更願意相信她是好人了。」

「嗯。那看來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算是吧。」我點頭認同。

「那你心裡還有其它想分享的事情嗎？」

我輕嘆口氣。「有的。」

「嗯，是什麼呢？」健浩調整坐姿，同時順手將筆壓在了文件夾上的紙張。

「我最好的朋友，先姑且稱她為『小天使』吧。」再一次嘆氣。「我們是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因為住得靠近所以每天都公車上學，久了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一起畢業，一起考研，就連諮商執照都是一起拿的。」「最近小天使跟她男友分手了。十年的感情，這男生也是我們同學。上週六我們久違地約吃飯，順帶跟進一下對方的近況…」一再停頓，滿滿的無奈。「小天使也是輔導老師，在另一所學校就職，由於經濟能力不理想，她還兼職教補習。由於她實在太忙，即使我們家之間只有5分鐘的距離，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

「是，你也好忙。過去兩週你也太忙了吧？」健浩回應著。

「是啊，大家都好忙。以至於…」說到這，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結結巴巴了好幾回就是無法說出完整的話語。最後有點崩潰的用雙手扶著額頭，幾乎用喊的說出了一段話：「我不知道！它聽起來像個計劃！」

「什麼計劃？」健浩顯然對我一連串的舉動感到疑惑。

「我…」依然感覺難以描述，思考了片刻我決定直接將故事完整的說出來。「那天我跟小天使吃飯，過程都挺好的，她也沒表現出什麼。之後我送她回家，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跟我說了一句讓我陷入極度慌張的話。」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她說，如果哪天她決定離開這世間，她會先把大部分的東西扔掉，這樣一來她的母親搬家的時候就不會太負擔…」「或許是她的求助，因為數年前我也用了類似的方式讓她知道了我的自殺想法。平時面對個案類似的話語，我都可以非常淡定的回應。但對方是小天使，我發現我做不到…」

健浩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是什麼讓對方是小天使就做不到了呢？」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我只知道當時後我很慌亂，甚至跟她承認了自己的不知所措…」

「那麼，若是個案跟你說起類似的事你會怎麼應對呢？」

「我會探索動機背後的想法，嘗試找到事發主因從而看看有什麼能夠緩解狀況…」幾乎不需要太多思考，我斷然說出了答案。

健浩點頭。「那是什麼讓因為對方是小天使你就做不到了呢？」又一次他重複了提問。

「或許…」我努力讓自己思考出答案。「或許是因為小天使一直是照顧我的角色。她的突然崩潰讓我不知所措吧…」

「那對於目前的情況，你有什麼計劃嗎？」

「可能…多關心她吧……」我帶著無奈的語氣回答著。「如果這是她的求助的話，至少讓她意識到她不是獨自在面對……」輕嘆口氣，我接著說：「可能還可以多去看看她？畢竟我們真的住得很靠近。」

「嗯。」健浩再次點頭。「只是有件事情想邀請你嘗試一下。」

我好奇地看著健浩從一旁的抽屜裡，再次拿出了情緒輪盤。

「我還蠻確定這東西我們用過對吧？」

我突然沒忍住笑了，但健浩依然很認真的向我解釋著自己的用意。

「既然探索情緒的話，說不定下一次你們見面的時候，你可以使用類似的東西協助你。」

「好…」嘴上同意，但我依然控制不住笑意。

「那你在笑什麼呢？」健浩保持平靜地提問。

「就我跟小天使的關係，這太正式了。」我笑著回答。

健浩挑眉，認同道：「是啊，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找自己的朋友做治療。但就算感覺尷尬，也只有這麼一次不是嗎？」

我無奈苦笑。「好，我會根據情況考慮看看的。」

「那你需要一份複印件嗎？」

「不用，謝謝。」我依然無奈。

看了看時間，健浩確認了我沒有想補充的事情，便結束了這一次面談。

結賬時，我發現健浩並沒有多收費用，自覺詢問道：「我遲到了，你不收超時嗎？」

「沒事，塞車也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你說是因為參加派對所以遲到了，那我才會跟你收超時費。」

「好的，那謝了。」

在離開諮商室以前，他詢問道：「所以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嘆了口氣：「老實說，我還是挺擔心的。」

「那我們做一組深呼吸？」

「不用，沒關係。」我拒絕了。「我有著急想做的事…」

沒有在追究，健浩打開了房門，像往常一樣將我送回前台，正式結束了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