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

新的長篇試寫，沒什麼瑟瑟的點。

你和她匆匆入座，你剛好坐在我的正對面，而她挽著你的手臂，緊緊依偎在你身旁。那親密的眼神，滿是佔有與無聲的勝利。

我知道，光是看見這樣的畫面，我就已經輸了。

坐下後，你望向我，眼神裡帶著你特有的溫柔，像是在和我打招呼。我勉強用眼神回應你，但卻怎麼也無法擠出一句話，彷彿再多說什麼，情感都會不小心溢出。

坐在我隔壁的語安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她的聲音清脆，對著你女友說：「哇，想必妳就是他提到的朋友吧？」

你的女友笑著回應：「是呀。」她的聲音甜美，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

而你，只是靜靜坐著，沒有多說什麼，卻時不時偷瞄我幾眼，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被你這麼盯著，我感到不知所措，急忙把視線移開，假裝在看桌上的菜餚，卻感覺到心底有什麼在慢慢崩裂。

大家開始聊起小時候的事情，氣氛漸漸活絡起來。你的女友雖然不是我們的同學，卻很快融入話題，她適時插入幾句，分享你們的互動，笑聲不絕於耳。聽著她有意無意地提到你們的親密時刻，彷彿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屬於她的。

我低頭安靜地吃著，嘴裡的食物變得索然無味。每一口嚥下去，都像是在壓抑那些湧上的情緒。

你低頭看了看我面前的盤子，把你面前的菜推過來，聲音輕柔：「多吃點。」

我微微抬頭，看著你溫柔的眼神，卻又迅速瞄了一眼她，怕被她察覺出什麼。我低聲說：「喔…」語氣小得像是怕打擾到誰一樣。

當你女友在別桌和其他人熱絡地聊天時，你趁著這空檔從包裡拿出一個袋子遞給我。那個熟悉的包裝，一眼就能看出是精心挑選的禮物。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語安就打趣地湊過來：「欸欸欸～這麼好！是什麼東西呀？」

我連忙搖搖頭，急忙解釋：「沒啦，那是之前借的衣服，別誤會。」語氣慌張得像是做錯了什麼。你低下頭，表情有些複雜，還是默默配合著我的謊言，沒有說破。我知道你也不敢，因為明天是我生日，你總是在前一天把禮物送給我。這個習慣，成了我們之間無聲的默契，卻在這樣的情境下變得那麼尷尬。

我低下頭，假裝在整理袋子，其實是想掩飾臉上浮現的情緒。心裡覺得好酸，但我沒有資格去責怪什麼。我們之間，從來都只是朋友，頂多是一起散步、偶爾聊聊心事的好友罷了。我們什麼都聊，唯獨你的感情生活你不會跟我透露，卻霸道地在每次聊天故意打聽我的感情。

和你相處時，我總是小心翼翼地避開那條界線，不讓自己越界，也不讓自己受傷。

這時，語安起身去拿東西，而你女友剛好回到座位，她挽住你的手臂，聲音帶著點撒嬌的語氣：「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呀？」

我趕緊接話：「沒呀，剛剛在回憶語安小時候有多好笑。」

她輕笑著說：「我也想聽～」我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你像是感受到我的不自在，輕輕抽了抽手臂，但她依然不放，反而靠得更近。

你開始說起語安小時候的趣事，語氣慢慢變得輕鬆，你講得越來越開心。看著你這麼放鬆，我原本僵硬的心情也隨著你的話漸漸緩和，不知不覺中，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的話突然停頓下來，視線停留在我身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終於笑了。」

她立刻抓住機會問：「誰笑了？」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刻意，似乎不願承認我的存在。

我輕輕地說：「沒有人…」

她馬上笑了起來，毫不介意地接著：「哈哈哈原來是在講笑話喔！你們好有趣～再講更多語安的故事嘛～」

你的目光稍稍停頓在我身上，隨即又順著她的話題講下去。那一刻，我心裡酸澀不已，我拿起桌上剛才語安推過來的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感覺酒液在喉嚨間滾燙地滑過，刺痛的感覺反而讓我感到更加真實。

你看著我大口喝酒的樣子，忍不住說：「妳別喝了。」

她在一旁笑著插話：「怎麼了嗎？她不能喝酒？」

你愣了一下，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含糊地說：「她平常不喝的。」

她嘻嘻一笑，像是不以為意：「哦，那代表她今天很開心嘛，別掃興啦，你不要多管閒事。」她的語氣輕鬆隨意，卻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甚至像個格格不入的笑話。

你女友看了看手錶，像是發現時間不早，語氣輕快地說：「要走了。」

你輕輕點頭，語氣平和：「嗯，注意安全。」語調裡聽不出太多情感，但那一刻我感受到，你在她面前的樣子，和在我面前的你，是不一樣的。

你總是維持著那種彬彬有禮的距離，溫柔卻不多言。

她看著你，神情有些失落：「你不跟我一起離開嗎？」

你停頓了幾秒，目光掃過桌上的酒杯和坐在旁邊的我，抬頭回應她：「難得同學會，我想待久一點。」這句話看似平淡，卻讓我不自覺想更多。你似乎對她有些抗拒什麼，卻又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她有些不甘心地撅起嘴：「真無情～我以為你會載我呢！」聲音裡帶著些許不滿和撒嬌，像是有意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她的任性。

你只是低下頭，默默地喝了口茶，沒有立刻回應她的抱怨。

她見你沒有太多反應，嘆了口氣，像是妥協般地說：「好啦，那我先走囉！」隨即轉頭看向我，臉上掛著笑容：「對了，很高興認識妳哦，今天抱歉啦！」她語帶歉意，一邊向我揮手告別，但我聽不出她話裡真正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道歉，那道歉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卻像是在暗示。

是因為她跟你在一起而感到抱歉嗎？還是因為她看穿了我壓抑在心底的那些情感？我不知道，也不敢多想，只是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

我轉過頭，偷偷瞄了一眼你，你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手指在桌面輕輕敲著，像是心不在焉。我們之間的空氣有些沉重，我壓抑著心裡的疑問，卻忍不住一遍遍地在心裡問自己：她的道歉，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股酸澀，隨著她的離開，變得更加濃烈。

你終於開口，語氣裡夾著不解：「妳喝酒了…妳不是討厭酒嗎？」

我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酒杯中的液體泛著微微的光，酒精的氣味瀰漫在鼻間。我慢慢抬起頭，對上你的眼睛，那熟悉的溫柔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嗯…對呀。」我的聲音很輕，像是被壓抑在喉嚨裡。我給出淡淡的笑容，想裝作無所謂，但卻掩不住語氣裡的敷衍和掙扎。

你沉默地看著我一段時間，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心情不好？」

你的問題簡單直白，卻戳中我心裡最脆弱的那個角落。我低下頭，不敢直視你，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杯緣，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卻還是忍不住低語：「……還好吧。」

可是，我的「還好」有多虛偽，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我無法也不敢在你面前失控。我的心情，就像那杯未喝完的酒，苦澀又無法說出口。而你，只是靜靜看著我，沒有再多說什麼。那份關心與距離，在這短短幾句話之間，顯得那麼遙遠。

這時，語安追著林翔嬉鬧著跑了過來，他們之間的打鬧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林翔隨意地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啊。」他的笑容依舊陽光開朗，一下子就把時光拉回那無憂無慮的國中時光。

語安仍然興致勃勃地鬧著，一屁股坐在林翔的一條腿上，和他打鬧得親暱自然。她轉頭看向我，半開玩笑地說著：「要不要一起捉弄他？」

我看向你，你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眼中透著不悅，甚至輕輕搖頭，示意我不要參與這場鬧劇。但我內心的情緒早已被酒精和賭氣點燃，應聲答應：「好啊。」

我站起身向林翔走去，才剛要坐下去，語安卻壞笑著突然站起來，讓我的重心瞬間失衡，整個人朝林翔的懷裡跌去。我的臀部緊緊壓在他大腿間，他下意識地抱住我，臉上顯露出尷尬與無措。他的手輕扶著我的背，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我紅了臉。

「抱歉抱歉！」林翔慌亂中站起來，怕我摔倒似的，他直接將我打橫抱起，像是抱著個小孩一樣。我被突然提起，驚慌失措地大叫了一聲：「啊！」

那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身上。我尷尬地扶著他說：「快放我下來啦！」聲音急促又羞恥。

林翔壞笑著把我放下，調侃地說：「妳的臉超紅！我的身體還蠻溫暖的吧？」他的語氣半真半假，逗弄著我。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試圖讓自己顯得鎮定：「別這樣啦。」但心裡的慌亂和不安卻藏不住，特別是在你面前，我感到非常羞愧。

你站起來，目光冷冷地盯著林翔：「放她下去。」

林翔終於放我下來，語帶歉意的說：「還好嗎？剛才只是跟妳開玩笑啦。」

我感覺自己的臉更紅了，尷尬地推開他的手：「我知道啦，是我們先鬧你。」

「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走囉，下次再約！」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敢再多停留，匆匆拎起包包，拿起你送我的禮物，想趕緊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我和妳一起走吧。」你見狀，立刻跟上來在我後頭說著。

我的心裡感到悸動，隨即又被理智拉回現實。我怕你女友會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即使心底對你的關心感到暖意，還是本能地拒絕：「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是你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依然緊跟著我：「我也要走了，待會叫車一起回去吧。妳家就在我家附近，不麻煩。」

我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拒絕。

「妳喝酒了，自己回去很危險。」你像是在提醒我，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於是，我默默點頭，不再推辭，任由你牽引著我走出餐廳。

這一刻的沉默裡，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雖然一切都那麼自然，卻又那麼複雜。

上車後，車內的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空氣裡瀰漫淡淡的酒精味和緊張的氣息。我坐在你身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心裡的思緒如同那些街燈閃爍不定。

我緊張得不敢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捻著包包的邊緣，生怕自己不小心說出什麼會暴露心情的話語。酒精的作用讓我有些昏沉，頭靠在冰涼的車窗檻上，感受著那微微的震動。不知不覺間，眼皮變得沉重，在短暫的安靜中迷迷糊糊地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一個輕微的顛簸，我被晃醒，迷糊地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倚靠著什麼溫暖的東西。轉頭一看，我竟然靠在你的肩膀上，那份熟悉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睡意立刻消散無蹤。我嚇得立即坐正，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膛般。

你見我醒來，轉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帶著關心：「還好嗎？」

我連忙搖搖頭：「沒有…只是壓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自然，卻掩不住內心的尷尬與不安。剛才的那一刻靠近，對我而言是意外也是莫名的甜蜜，卻也讓我不得不回到現實。

「真意外，妳居然喝酒了。」你低頭看著我，眉間似乎有些複雜的情緒。你的聲音輕輕的，像是隨意的感嘆，又像是隱藏著什麼話沒說出來。

我愣了愣，想起自己在同學會上的反常行為。

「哈哈，因為你有新對象，為你感到開心呀。」我輕輕地笑，試圖讓語氣聽起來輕鬆些。

話音剛落，車內的空氣像是凝固一樣。

你沉默片刻，像是想說什麼一樣，最終只吐出一個短短的字：「…嗯。」

下車後，我站在路邊，夜晚的微風帶著涼意，讓我稍稍清醒一點。我拎著包包和你揮手道別：「謝謝你送我回來，路上小心。」說完，我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但腳步卻不自覺地偏向家附近的小公園。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沿著熟悉的小路走進公園。這裡的街燈昏黃，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幾棵大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細長。我喜歡這樣的安靜，至少能讓我暫時拋開剛才那些困擾不已的情緒。腳步在公園的草地上輕輕踩著，讓酒意隨著晚風一起散去。

我正走著，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是你，默默地跟在我身後，像是不放心似的。我心裡一陣暖意，卻不想讓這晚上的獨處變得尷尬，故作輕鬆地問：「你怎麼跟過來？」

「這麼晚了不回家，在這裡做什麼？」你走上前，目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深邃。

「我想散步，醒醒酒。」我放慢了腳步，偷偷地觀察你的反應。

「好吧，那我也一起走走。」你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些無奈，卻又不想過多干涉。

「沒事啦，你先回去吧，我走一會兒就回家了。」我深知你只是擔心我的安全，但我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拖累你，更不願讓你女友誤會。

「妳一個人不安全。」你沒有打算妥協，反而更認真地堅持。

我不再爭論，我們肩並肩走在靜謐的公園裡，這樣的夜晚，安靜得讓人捨不得打破，而你在我身邊的陪伴，是我不敢奢求卻意外得到的片刻幸福。

「最近過得好嗎？上一次散步，好像是幾個月前了吧。」我低聲問你，語氣夾雜著些許懷念，想起那時的我們，在無數次的夜晚並肩而行，無話不談，心情是那麼輕鬆自在。

你望著前方，淡淡一笑，語調一如既往地平靜：「老樣子，沒什麼變化，工作、生活都差不多。妳呢？」

「我換工作了，想嘗試不同的領域。總覺得停在原地有點無聊，想讓自己有些變化。」或許我的話語像是充滿自信，但更多的是對現狀的掙扎和改變。

「我覺得妳一直都很厲害，一直往前走，不管怎樣都很有勇氣。」你的語氣真誠，讓我心裡的酸澀又悄悄湧上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裡的話無聲地翻湧。就算我一直往前，我還是不斷地回頭看你。有時候我就像是無意識般地追隨著你的腳步，或者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只為了得到你的注意。

可是時間久了，我才發現，你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更遠的地方，不會為我駐足。於是我告訴自己，不能再困在這種徒勞的期待裡，我要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誰。

「總不能被困在過去吧。」我低語著，像是對你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那一瞬間，我感覺心裡的某個結似乎鬆開了一些。

你默默地看著我，表情有些複雜，卻又說不出來。你的沉默讓我感到不安，我忍不住又脫口而出：「你明明有新對象，怎麼還會說自己是老樣子呢？」這句話像是壓抑已久的疑問，脫口而出後卻讓我有些後悔，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你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最終無奈地說：「…她不是我女友。」你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聲音低沉：「那是因為我在公司打賭輸了，配合她一天而已。妳不要誤會，今天的情況……只是鬧著玩。」

我的心裡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那些壓在心頭的誤解和嫉妒，在這瞬間變得荒唐可笑。我以為的那麼親密、那麼真實的畫面，只不過是一場玩笑。

「我不想讓妳誤會什麼。她不會是我的誰，也不會替代……我們……」你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歉意，像是在道歉，也像是在安慰。

原來那些我所堅持的、所放不下的，都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情感。

你依然是那個在夜晚中，站在我身邊的你，一直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