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連環圖｜月亮氣球

靈魂飄到太空的我與人造衛星漫遊

遇上卡爾維諾的《宇宙連環圖》

我在月球下方一團軟綿綿的星雲裏遇見永恆生物Qfwfq，他當時正大口大口地吃著奶油， 看見我時嚇了一跳，把整盤奶油打翻在星雲的罅隙中，他連忙拿起舀子把奶油刮出來，忙了好一陣子才想起我的存在。

我的存在——例如火星上的蜥蜴人就堅拒承認我的存在，我和Sputnik 2沿著火星的軌道進入稀薄的氣層，只因我說：「想找個紅紅的地方看日出。」太空的黑暗太冰冷，照理說只剩靈魂的我不應受溫度影響，但在虛無主義中飄盪很容易接通地球人的寂寞，因此我提議和Sputnik 2 到赤紅的沙丘看龐大的旭日。

沒有軀殼的靈魂是甚麼，火星上的蜥蜴人甚至開了聽證會，辯證我的存在。老實說，我以為外星人的智慧已超越討論存在主義的層次，畢竟太空的靜默就是虛無主義的盛宴。蜥蜴人很重視生物權，他們說只要我能被定義為生物，所有權利皆受到保障，說詞老套得像地球人。而我和Sputnik 2說白了只是一小撮腦電波和一台古舊冰冷的人造衛星。

赤紅的沙丘其實並不暖，紅日升起時，Sputnik 2說他已充滿足夠未來一個世紀使用的電量。我們沒有理會蜥蜴人無聊的聽證會，颼颼地迎著太陽離開火星。

當Qfwfq正在刮奶油的時候，舀子攪拌的氣味令我想到在火星上的這些事。自從靈魂掙脫軀體，我由於過於輕盈，總會在不同回憶間高速彈跳。

Qfwfq向我展示兩根綁著星雲的繩索，一根連著地球，一根連著月球。他晃動連著月球的繩索，像小孩般吃吃地笑起來說：「月亮氣球。」

隨著他緩緩扯下繩索，月球越降越低，直至與星雲緊貼著以水平的幅度懸浮，Qfwfq純熟地跳了上去，帶著舀子和木桶，到月球上取奶油。

月球上載著些濃稠的奶油，據永恆生物Qfwfq說月球曾經離地球很近很近，它經過草原、森林和海洋上空時，各種地球生物和物質騰空飛到月球上，並在月球表面的鱗片間經長久時間發酵成為奶油。某一夜月球突然漂離地球，便再也無法製造源源不絕的新鮮奶油。

Qfwfq不知道月球在纏繞地球時看見了甚麼，令它身上的引力漸漸失效，失去引力的月球怎樣也不肯靠近地球。於是他連忙掏出兩根繩索在星雲的一左一右套著兩個星體，令兩者以三十八萬公里的距離平行地相對著，「但同時會以每年3.82厘米的距離遠離對方，隨著宇宙永恆的時間流逝，它們會在邊沿重遇，到時又能再製造新鮮濃稠的奶油。」Qfwfq補充道。

我從Qfwfq手中接過兩顆星體的繩索，他交代我月的周期，影響著地球上的潮汐漲退和時間流逝，著我務必遵守，便化成無脊椎的遠古生物到火星的沙地裏繁殖。

我在三千個晝夜後決定為地球和月球鬆綁，它們漸漸飄遠，而我只想和Sputnik 2 到紅紅的地方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