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蘇軾寫給畫家文同(字與可)的悼念文章〈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開展,我覺得張很擅於發揮一些古典材料,以前很愛她另一本書《告別》,一篇寫陳寅恪的「木棉無力鬥身輕」的文章。
且回到竹子。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腹蛇蚶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節而爲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
這就是成語「胸有成竹」的由來。不同於張寫的「追趕」 、蘇的「追憶」;我讀完後,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說一節一節、一葉一葉畫竹子這樣不好,其實每個人畫竹子,誰不是「胸有成竹」?我畫得醜、平庸,其實不是我沒有「胸有成竹」的天份,而是我胸裡面的竹子,真的很醜,真的很平庸。
我想說的是,文同的死、人生、際遇……什麼什麼的,都不是一節一節、一葉一葉發展的,而是宿命,就像魯迅在狂人日記所寫的:曉得他們佈置,都已妥當了。
宿命胸有成竹,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