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創│BL ] 所謂伊人 (番外五)

2020/10/11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不小心那個

  「寶貝,你上班要遲到啦!」
  這天謝霖宇出門得晚,看著時間都快到點卻還是不見兒子的身影便揚聲對著樓上喊。
 
  雖然沒有回覆,但突然乒乒乓乓的聲響讓他確定吳允澄應該聽見了提醒。
  謝霖宇晃過去廚房盛水,走過來時正好瞥見兒子從樓梯匆匆忙忙下來又急急忙忙折回去。
  「小心一點。」他站在樓梯旁看吳允澄慌張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提醒。
  大概是在補習班待出了興趣,吳允澄決定要讀研究所修教育學分,立志成為國小老師,為了讀書還拒與張齊雁晚上約會,改而只在周末出門,在一陣子的折磨以後順利考上了。
  謝霖宇和吳聿言都覺得讀書就該好好讀,而且家裡不缺他這薪水所以讓吳允澄去辭掉工作。
  但補習班的學生可能挺喜歡吳允澄的,就算已經提出辭職,老闆依舊強烈要求他留下,經過幾次協調以後吳允澄還是留下上班,但帶的班級都改到晚上時段,也減少了班級數量。
  因為如此,吳允澄是每天兩邊跑,白天上完課、晚上再往補習班去,忙得人團團轉,謝霖宇看得很心疼,沒多久就讓他趕快辭了別再這樣搞,不過吳允澄覺得應下的事情不該反悔,而且這才剛開始,或許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習慣。
  看兒子這般堅持謝霖宇沒再多說什麼,但心裡還是不住擔心。
  「慢一點、慢一點。」吳允澄又跑著下樓梯,看得謝霖宇緊張不已再次叮嚀。
  他扯開笑容正要開口讓人放心時突然眼前一花,腳一晃,踩空最後一階往下摔去,謝霖宇一看嚇得丟開手裡杯子,趕緊靠過去抱著兒子。
  咣一聲馬克杯摔了個碎,與此同時,接住人的謝霖宇定睛一看才發現吳允澄臉色蒼白,緊閉著眼睛,竟是失去了意識。
  *
  吳聿言皺著眉頭,面色十分不善地衝進醫院。
  雖然他穿著外套蓋去警察制服,可認真一看還是能發現端倪,注意到他的人都要以為這個醫院發生了什麼重大案件。
  他找到謝霖宇所說的病房號碼,手一抬猛地拉開門,嚇得端坐在椅上的人抖了好大一下。
  謝霖宇一看清來人趕緊起身迎了過去,張臂抱住對方,他其實害怕極了,不過吳允澄都昏過去了,作為爸爸的人得堅強起來,等到吳聿言出現才敢顯露出不安,抱著人的臂膀是不住顫抖。
  「醫生怎麼說?」吳聿言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兒子才收回視線看身旁的人,他也攬住謝霖宇,大手拍了又拍那顫動的身體,把臉埋在其肩頸深深嗅了一鼻。
  在接到謝霖宇的電話時他的心臟都要停了,幸好吳允澄沒什麼事情。
  「啊──一個月了,然後太過勞累又有點缺乏營養才這樣的。」緩過情緒的謝霖宇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把醫生剛剛說的話轉述出口。
  「一個月?」吳聿言精準抓住了重點,懷疑地重複了遍。
  謝霖宇反被這人的反應激笑,臉埋在他的胸膛又是渾身抖動,不過這次是笑引起的。
  「一個月?」沒得到回應的他又問了一遍,還把謝霖宇從自己懷裡拉開,想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就是你想的那樣,懷孕一個月。」謝霖宇也不鬧他了,直接把話說清楚,說完就再度貼上他懷裡窩著。
  吳聿言看了看謝霖宇又看了看吳允澄,整個人頓時丟了魂不知該作何感想。
  「……知道了嗎?」可能是打擊太大,吳聿言出口的話含糊一團,謝霖宇只能聽懂最後面的幾個字。
  「什──」他反問對方,結果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那小子知道了嗎?」重複自己的吳聿言瞪大眼睛,一臉猙獰表情看起來特別嚇人。
  「……啊!還沒呢,我忘了!」謝霖宇聽到懷孕也沒多想,只急著要告訴伴侶「兒子昏倒」這事,因此忘記張齊雁了。
  謝霖宇趕緊跳離吳聿言的懷裡,轉頭去拿自己的手機,正要撥出電話時吳聿言伸手把手機接了過去。
  「我來。」他丟下話轉身就走了出去,也不管謝霖宇在後頭喊。
  「真是。」謝霖宇看著門關好,轉頭又走回床邊坐下,他下意識看向病床的那人,發現吳允澄已經醒了。
  「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他摸過吳允澄的臉龐,壓著聲量問人。
  「……一個月?是我嗎?」吳允澄沒有應話,只是重複了遍剛剛聽到的對話內容。
  「怎麼了?」那眼神謝霖宇一看就知道不對勁,敏銳的他決定先追問。
  其實吳允澄在吳聿言進來沒多久便醒了,所以早就什麼都聽到了,只是那消息聽起來不是那麼真實,這才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我沒有跟他說。」蒼白著臉的那個人抿著嘴,難受地擰起眼睛輕輕說出自己糾結的地方。
  「我沒有跟他說我是亞雌。」吳允澄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眶,開始後悔起自己一開始就沒坦白的決定。
  雖然是亞雌也沒什麼,只是他知道戀愛之中如果有什麼欺騙都是不好的,謊言會生成猜忌就可能就成為分手的契機,更別提亞雌這個身分還牽涉到懷孕,那可不只是了單方的困擾了。
  「怎麼辦……爸爸……」他的雙目化成金色,一眨眼睛出框的淚就化成珍珠,順著臉頰落在床面,有幾顆還掉在地上。
  「你先別激動。」謝霖宇看他這樣多麼心疼,擰著眉撫了撫吳允澄不住起伏的胸膛。
  其實聽見謝霖宇要打電話時吳允澄是想阻止的,想要瞞過一天就是一天,可他又轉念一想,要瞞還能瞞多久呢?
  只要沒打掉孩子的打算,肚子就會漸漸大起來,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張齊雁不想要「他」,那便早日分開吧。
  吳允澄難受沒多久就逼著自己冷靜,畢竟都已經昏倒了就知道他有多虛弱。
  他抬頭看向謝霖宇,扯開一個難看的微笑並說:
  「爸爸,我沒事了。」
  自己開店的謝霖宇平時很會說話的,可現在看吳允澄這樣他竟是什麼也說不口,只能攬住對方然後拍拍背脊,再跟他說:
  「爸爸都在,別擔心。」
  *
  因為大熱天還穿著西裝,張齊雁趕到醫院時整個人都是汗, 他從停車場出來就一路小跑過來,所以特別的喘,深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當他打開病房門時,裡頭三雙眼睛是一齊看了過來,尤其裡頭還有一道視線特別壓迫,但張齊雁怎麼能怕,況且他現在只在意吳允澄的身體。
  「停,就站在那。」
  張齊雁剛關好門,就被吳聿言喝停在原地等,他整個人猛地一頓,就像在當兵那樣立正站好。
  「別這樣。」謝霖宇趕緊擋住他的嘴,不讓吳聿言繼續欺負著人。
  被摀著嘴的人瞪著眼睛看自家伴侶,有些不滿但他也不敢多說什麼,謝霖宇看吳聿言這麼聽話忍不住勾起嘴角,放下手的時候親了親他當作獎勵。
  「來這裡。」謝霖宇一邊說一邊把吳聿言拉起來,他們將會離開病房,讓兩個年輕人自個兒談一談,反正他們也餓了,那就順便出去吃個晚餐再回來。
  一臉不甘願的吳聿言跟著起身,但他隨即又彎著下身抱了抱吳允澄──一般他不這麼做的,因為這種事情總是輪到謝霖宇來安慰──可他今天得讓兒子知道,除了實際行動以外自己也能站在他身旁默默支持的。
  吳允澄被他這樣一抱差點又哭了,可是他忍住了淚意,和兩個爸爸揮揮手目送他們出去。
  等到人都走了出去,吳允澄才收回視線看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你怎麼了?」張齊雁碰上吳允澄的手,用著力捏了捏。
  他並不知道吳允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吳聿言雖然打來電話也只是烙下了醫院名稱及病房號就掛斷,張齊雁根本都還來不及細問內容。
  而且要不是來電顯示謝霖宇,他都要以為這只是通惡作劇電話了。
  吳允澄低著頭看著張齊雁和自己的手,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人還是在上班時間馬上趕過來,就算被吳聿言整了也不見他有什麼不悅的神情──
  這人對他真好。
  他另一手也附了上去,把張齊雁的掌緊緊包住,整個人胸腔都暖暖的,從剛剛一直覺得發寒的指間似乎被張齊雁感染,隨著觸碰漸漸滾起溫熱。
  感受著那股溫度的吳允澄慢慢放鬆下來,雖然他還是緊張的,但突然有了勇氣,面對並坦承自己一直以來的欺瞞。
  「那個……我、我騙了你。」他抬起臉,看向張齊雁的眼睛。
  ──那是平靜無波的湖底,帶著迷惑心神的顏色,也是最廣袤的綠地,蘊含點點生機,可最動人還是裡頭不住翻起的溫柔,幾乎要奪去吳允澄的呼吸。
  「我其實是亞雌,我有了,一個月,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他很輕很輕地說著,可音量不會讓人聽不見,配著吳允澄謹慎地咬字,那一段話清楚傳進張齊雁的耳裡。
  ──卻又快速飛了出去。
  無法消化那段話的張齊雁疑惑地歪著頭,皺著眉的模樣看起來是理解不了,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困惑。
  「你是說……亞雌……和……懷孕?」張齊雁想了想,斟酌著話從運轉不了的腦袋裡挑出字,小心地反問回去。
  「嗯,對,我懷孕了。」吳允澄一聽臉頰泛起紅,要他親口說出懷孕兩個字果然是很彆扭啊!
  得到回答的張齊雁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左右最後移回吳允澄臉上。
  他就愣愣看著對方渾身僵硬,定著不動許久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把掌心雙雙招呼上自己的雙頰。
  啪!啪!
  「天!我、我真的沒想到──」那力道大到在臉上留下掌印,張齊雁就頂著紅通通的雙頰,出口聲音猛地拔高拔尖,接著雙臂一張把吳允澄緊緊抱進懷裡。
  「我、天!天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該怎麼辦?幾個月了?天啊!我有孩子了!」
  張齊雁瞪著眼睛,嘴裡不住說著混亂的話語,吳允澄知道他的確需要時間消化,也慶幸著沒有得到對方難受的眼神。
  「啊!不、不對!」慌慌張張的那人突然放起手站了起身,張齊雁把椅子往旁邊推開接著單膝下跪。
  「天,我完全弄錯順序了。」他在自己身上東摸西摸,最後垂下脖子抱著頭喃喃自語。
  「……澄澄、吳允澄,這個孩子生下來吧?」
  「我會負責的。」
  剛剛跪在地上的人又站起身,他牢牢攏住吳允澄的雙手,帶上認真的表情鄭重地說。
  吳允澄看他這樣鼻子一酸,眼淚都來不及化成珍珠便直接掉了下來。
  「怎麼了澄澄?如、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也沒關係,看你!」張齊雁看他這樣頓時手足無措,還以為自己說了不對的話,單膝跪上床面再度把人抱進懷裡安慰。
  在與吳允澄交往時他就考慮到這件事情,雖然有點可惜但那都沒有伴侶重要,因此張齊雁便選擇把這件事情放到一旁,等到真結了婚再來商量是否要領養孩子之類的。
  沒想到今天竟會落下這天大的禮物,害張齊雁是一時被喜悅沖昏了頭,沒注意到吳允澄的感受。
  懊悔的張齊雁在心裡暗罵自己的不是,低聲安撫著在懷裡哭到不住顫抖的人。
  「你不氣我騙了你嗎?」吳允澄吸吸鼻子,從張齊雁懷裡抬起頭。
  張齊雁聽到這話先是一臉困惑,過了下才意會過來這話在指什麼。
  「這種事情我會等你說,不生氣。」他一邊搖了搖頭一邊抽過一旁的衛生紙抹去吳允澄的眼淚。
  畢竟這和身體的隱疾有點像,所以如果尚未論及婚嫁,張齊雁並不覺得這是不對的欺騙,還不如說他更抱歉自己沒能做好安全措施,因為自己並不知道吳允澄的狀況、更不知道這人是否已經準備好迎來新生命。
  「那個……寶寶要嗎?」張齊雁垂下眼看吳允澄,做好心理建設的他抖著聲音問出了口。
  「──你要我就要。」吳允澄聞言猛然抬起了頭,急促地把話吐了出來,講完以後他向著張齊雁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
  雖然話說得簡單,但生孩子才沒那麼簡單。
  幸好也不用謝霖宇的暗示,隔天出了院的人就在醫院門口收到了下跪求婚,雖然地點不怎麼浪漫,但總歸是表達出張齊雁對這事情的急切以及喜悅。
  兩人並沒辦婚宴,說是要等到寶寶出生再補辦,年輕人有自己的意見,所以雙方家長都沒多說什麼。
  他們挑了個好日子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看著身分證背後多了一行名字,吳允澄很沒志氣地又哭了,只不過這次他邊哭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長盒子遞給張齊雁,還丟下了一句宣言:
  「戴上我的鱗片你就是我的人了。」
  只是哭紅眼的人說這話可一點也不霸氣,反倒有種「要是不答應我就繼續哭給你看的架勢」,但張齊雁怎麼可能不要呢? 
  「幫我戴。」他露出一個傻氣的笑容,伸手打開了盒子把裡頭掛著淺藍色麟片的項鍊放到對方手裡,接著低下頭被脖子露給人看。
  吳允澄頓時又哭又笑,顫著手把項鍊掛上那光潔的脖子。
  *
  後來吳允澄還是辭去了補習班的工作,一邊讀研究所一邊等待著寶寶的到來。
  登記以後吳允澄並沒搬走,依舊住在吳家生活方便謝霖宇就近照顧,只是上下課都有人接送,並且就算到了吳家也不再是某人目送某人走,而是停好了車並肩走進家門。
  再後來,吳允澄生下了一個雄性寶寶,是個有著黑色頭髮、墨綠色眼睛以及藍綠色尾巴的小人魚。
  張齊雁愛慘了寶貝兒子,有空就喜歡蹲在浴缸旁陪他玩水,就算被調皮的兒子濺得滿身是水也不惱,反正擦乾淨就行了。
  吳允澄則是順利考到了教師證,繼續在進入學校任教的浪潮裡掙扎。
  不過在他教師證放榜的那天,張齊雁在兩人家裡的客廳中再度單膝下跪,再一次和他求了婚。
  張齊雁早想著要補辦婚宴,只是看吳允澄對考試這事的鄭重也不拿這事煩人,決定等到他放榜再問,也因此有了現下這個場面。
  吳允澄又被感動到淅瀝嘩啦,不過這次旁邊多了兒子鑽進他懷裡跟著大哭,無奈的張齊雁只得哄玩大的再哄小的,把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抱進懷裡安慰。
   
  
吳天白aquarium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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