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芙還沒到宿舍外時,大中還沒醒過來。
他因為衝擊的關係,整個人飛起來撞上牆壁,現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著這一幕的軍服少女Z,兩眼發直、腦袋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Z想起幾十秒前躺在地上的自己,大喊然後全身發亮的那一刻。
不知為什麼,身體突然衝出力量,好像是因為麗娜大人說了什麼的關係,所以才這樣的。
──不,我怎麼又這樣想了?
雖然Z不是很清楚自己剛剛怎麼了,但她很明白,現在的自己已經恢復正常,而眼前的大中,之所以倒在地上,沒別的原因,就是自己造成的。
是自己的錯。
──是我的錯。
Z在想通這點的時候,抽出腰際的匕首,反握,兩手握住,將尖端對準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雙手發抖,畢竟,即使她不是普通人,但她依然是個人,更不要說是個女孩子了,對於自戕這件事,會有所畏懼才是正常的。
Z吸氣又吐氣、吸氣又吐氣,大聲喘氣,好像整個空間裡,除了火燒木頭的逼哩逼哩聲響之外,就剩這個最大聲。
幾秒後,她的雙手一瞬間穩定下來,似乎是下定決心了。
──既然我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了,那麼……
轟!
一個衝擊,讓Z閉起雙眼,無法站穩腳步,好像前方有颶風在吹拂似的,一下子從正面吹來、一下子又從側面吹去,Z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風停了,他們倆所處的地方(走廊)的濃煙都已消失。
──怎麼回事?欸?
Z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令人流淚的一幕。對,令Z所流淚的。
大中站起來了。
他全身上下都散出暗紅色的光芒,站起來了。
Z此刻非常激動,她很不得丟下自己暗殺者的形象與目標,脫下軍服,就這樣跑過去抱住他。
於是,Z往前踏出一腳,抬起手──
「咦?等一下。不、不要!」
那支手的手掌心生成火球,火球成長到一顆籃球那麼大時,就往大中的頭部飛去。
雖然Z很想要依偎在大中身旁,然而,她還是沒辦法抵抗自己的身體,自己那會因為麗娜大人命令而做事的身體。
就在火球快要砸到大中時,Z閉起眼睛──
呼──轟!
「啊啊啊啊啊啊啊!」
砸到的人大聲喊叫,痛得在地上打滾。
是Z在地上打滾,並非大中。
※
啊啊,頭好暈,感覺身體超熱的。
我怎麼了?剛才好像有個女生在我耳邊說話,說什麼「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我就賞賜你一點,我的力量好了」,什麼意思啊?
咦?奇怪,我現在是站著的嗎?前面站的人是……是Z!
原來她還活著,嚇死我了,本來以為她那個身體突然發亮是要爆炸了,呼,好險。
可是,怎麼說,感覺身體除了很熱以外,也麻麻的,沒什麼知覺。
轟!
什麼?怎麼了。這個聲音是什麼?
喔,我想起來了,是Z用火焰燒我的時候的聲音,她那個火從手裡放出來時都會有那種聲音。
Z妳又想燒我了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感覺?然後,怎麼是妳被燒?不是我被燒?
等、等一下,聽我說話,不要一直往我身上丟火球啊!
Z,我跟妳無冤無仇,沒必要這樣對我吧。
怎麼辦?該去阻止她嗎?但現在身體動不了,感覺自己好像雕像,一直站著被打,卻沒有痛覺,火球還反射到別的地方,真的有些微妙這場面。
好吧,不是微不微妙的問題,該思考怎麼解決,這才是重點。
如果說,那個在我昏倒的時候,在我耳邊說話的那個女生,她說要給我的力量就是指這個的話,那,該怎麼運用呢?
嗯……..
嗯嗯嗯…………
嗯嗯嗯嗯嗯嗯………….
操!連身體都動不了,是要怎麼用啦!
光是這樣站著,可以將火球彈走,感覺不錯,可是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啊。
空有這一身力量,但不只問題解決不了,也解決不了人,是怎樣!
想!快想啊,陳大中,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難道,要這樣眼睜睜看著Z一直往我身上丟火球嗎?難道,我就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了嗎?
『不是什麼事都做不了喔。』
誰?誰在說話?
『陳大中,還喜歡我給妳的力量嗎?』
妳給我的?喔喔,所以妳就是剛才在我耳邊說話的那位。
『沒錯,我是……嗯,你就叫我「守護者」好了,以前那些來討伐我的人都是這樣叫我的。』
守護者?
『對。現在,請把注意力放在胸口正中央,兩個乳頭連線的中心點。』
乳、乳頭?突然被這樣講,還是女孩子的聲音,好害羞。
『不要廢話了,快點做。』
喔、喔喔,好。嗯……
好像沒什麼感覺。集中注意力在那裡會怎麼樣嗎?
『有感覺了嗎?兩乳頭中間。』
啊啊,就說了。一個女生對男生講乳頭什麼的……
這樣講我會害羞啦。
『……看來你很不想救那名少女吼?』
蛤?
『如果不想救就算了,那當我什麼都沒跟你說吧。』
當然要,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了,這跟這個是兩碼子事吧。
好,算了,我不想依靠妳了,妳的力量拿回去吧,我要靠我自己打倒Z。
『你真的做得到嗎?沒有什麼想法真的確定自己打得贏?』
廢話!我當然可以。
就算做不到,也不需要任何想法,因為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我!
『對,沒錯,就是這個。』
什麼嘛,妳還在啊。
『當然囉,我一直都在啊。言歸正傳,你現在很清楚自己的目標,對吧?』
又怎麼了?
『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個目標上,然後,什麼都不要想。』
蛤?
『以前是怎麼使用出能力的,還記得嗎?在夜市丟垃圾的時候,救那位戴面具少女的、那名雙馬尾女孩,還有,把無型態乙太魔物打回原形的那個時候,你是怎麼使用出能力的呢?』
這……我也不知道。
『是呀,你不會知道的,因為,你是個笨蛋嘛!』
妳、妳是想找碴嗎?
『哎呀,先別激動,你不知道是對的,因為也不需要知道,觸發能力的點,從來不是用想的,當然你想不出來。』
什麼意思?
『現在先不要用能力,回想一下,你當初使用出能力的時候,雖然只是一下子,只是電光石火,但那一瞬間,你腦袋裡在想什麼?』
蛤?那還用說嗎?不是啥都沒想就是想著要──啊!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運用嗎?
『沒錯,來,深吸一口氣,先把過度揮散出去的力量集中在胸口,集中起來後,慢慢吐氣,把力量平均分攤到身體裡,這個時候注意力放在腳掌和手指末端。過程中,把腦袋裡的多餘想法都清掉,只留你要的目標,試試看。』
好,我試一試。
首先,深呼吸一口氣,注意力放在胸口,然後慢慢吐氣,注意力放在腳掌與手上……目標……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聽過妳的煩惱之後再死。
啊、啊......
『不對,腦袋不要想事情,只是專心在現實上。眼前很模糊對吧,那就是因為你想太多了,原因什麼的,是不需要的,專心在目標上。』
好難喔,沒辦法思考這根本不可能啊。
『你做得到的,不要去想為什麼,實際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真正......想做的事......嗎?
現在想想,為什麼我要來這個失火的宿舍呢?打從一開始。
為了讓學校不要被壞人襲擊嗎?還是想要去讓宿舍不要失火。
知道Z是放火的,那為什麼還要救她?讓她被燒掉不是對學校比較好。
等等,說到底一開始,我是怎麼遇見Z的?
要去救陷入火場的學妹,對了,我只是想去救人而已,只是想去救,身體就動起來。只是腦袋放空想丟垃圾,就丟了,只是不想看到她受傷,然後救了人,席琳娜的那時候、伊芙的那時候,擊退乙太魔物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我只是單純,想要去做而已。
對,沒有別的原因,這就是我行動的原因。
理由是不需要的,我要救Z,救她,然後,讓她不受人控制、盡情表達她自己!
※
「不可能!為什麼你還站著?」
於宿舍內部,不再蔓延著大火、處處都是灰燼的走廊上,軍服少女Z對著身上散出暗紅色光芒的大中說道。
大中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邁出蹣跚的腳步,一跛一跛,往Z前進著,露出如彎刀一般的微笑。
『這就對了,以防萬一,只有給你十分之一,接下來就交給你囉。』
在大中耳邊說話的女子,現在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就沒反應了。
不過沒關係,沒有反應也無所謂,因為大中已經很明白現在到底要做什麼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發著暗紅色光芒的身體,說:
「十分之一啊,這就是我本來的力量嗎?好溫暖,小時候的我是這麼強的啊,原來如此,真是謝啦,不知道是誰但自稱在我身體裡的『守護者』。」
大中抬起頭,一步一步邁出腳步,走向軍服少女Z。
Z隨著大中的接近,一步一步往後退,最後退到撞上牆壁,無路可走了。
「……」Z咬緊牙關,沒有說話。
「在我打妳一拳之前,想先確認一件事,這件事妳的回答,將會左右我的決定。」
大中繼續說:
「Z,妳是真心想要殺掉我嗎?」
「!」Z此刻咬破嘴唇,嘴角流出暗紅色的鮮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