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了很久鏡子,終於確認自己長出了一個豬鼻子。家人都說,「沒關係,和你的體型很配,大家不會介意的。」
我才不管別人是否介意,我自己很介意,總覺得是這世界完成了對我的身份確認。
自卑就像橫掃跑馬場的獨角獸一般將我佔領,我以為自己的脂肪早已厚到足以溫暖心寒,其實未必。
我買不到一個足夠大的口罩,於是低著頭出門,反正這座城市永遠不乏低頭做人的人。
一如往常,沒人在意我,我低著頭做事,低著頭吃飯,低著頭下班。
幸好天氣涼爽,沒有感冒,不然這麼大的鼻孔,敞開了朝下,滴滴答答淌鼻水,總歸不便。另外,豬鼻子鼻毛外露,城市灰塵大,很容易積鼻屎,所幸挖鼻屎很方便,挖多了還有莫名的快感。
偶爾得閒,我就摸摸自己的豬鼻子,軟綿綿的,有點皺,我不知道真實的豬鼻子是不是有同樣的觸感,象鼻子我倒是摸過。
去泰國時,我見到面色潮紅摸著象鼻子的女孩子,比比皆是,我也摸了一把,沒有感覺,類似皮革做的螺紋柱子,不光滑,我喜歡的是冷冰冰的光滑,比如冷冰冰的手,長著細小茸毛的皮膚,沒有卷燙過的黑髮,及厚大的耳垂。
沒多久,我學會如何低著頭用余光看人,抬頭紋肯定又重了,頸椎也承受了額外的壓力。
有時候,我躺在床上想,那些永遠低著頭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樣,長了豬鼻子呢?或者,長了蒼蠅的復眼?總有什麼原因讓他們永遠低著頭吧。
以前沒注意,以後也沒機會注意了,畢竟我也低著頭做人了。
女朋友分手了,她說接吻的時候,我的鼻子頂著她臉,我低著頭,竟無言以對。
家人在熟悉我的豬鼻子後,開始嘲笑我,他們說人家是豬鼻子插蔥來裝象,你這是人臉上按豬鼻子,裝什麼呢?
我沒有回答,頭低得更低,只能搬出去住。
一如往常,沒人在意我,我低著頭做事,低著頭吃飯,低著頭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