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時候,同梯最要好的朋友,叫小陳。說到當兵的朋友,你也知道,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話題大多跟女生有關。聽說小陳有一個女朋友,但我從沒看過他跟女友通過電話,他也總是一個人放假,一個人收假。
快退伍的前一個禮拜,半夜,我們躲在營舍旁邊的角落偷喝啤酒。我問他怎麼從來沒講過女朋友的事——他的話比平常多,可能是有點醉了——他說女友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半年前住進北部山上的療養院。那裡的環境很好,半年前送她上山的時候,山上開滿了花,到處都是鳥,只是不知道現在冬天會不會很冷。他愁眉苦臉。
「退伍你會去看她嗎?」我問。
「會啊!你要一起?」他喜出望外。
我們就是這樣約定好,要在「返陽」第一天,去看小陳的女友。
退伍第一個晚上,我在小陳家住,隔天起了大早,跟他一起去那座他忘記名字的山,徒步去那座療養院(什麼療養院會蓋在不知名的山,還只能走路過去?)。
剛爬上山,天色就暗去,越往上就越令人懷疑「太陽已經提早下山了」——我從沒預料到,起了個大早爬山還會用到隨身攜帶的手電筒(謝謝在部隊裡養成的習慣)。山上的風很大,即使穿著保暖程度是迷彩外套一百倍的羽絨衣,還是一直發抖。
我跟著他,覺得越來越奇怪,什麼樣的療養院要走荒涼、充滿雜草的步道?——我懷疑他走錯路。
走著走著我突然全身冒冷汗,頭暈看不清眼前路,正想跟他說要休息一下。「到了!」他的聲音充滿喜悅。
我抬頭看到眼前,一座外牆爬滿了藤蔓的廢棄療養院。頭暈到快受不了的我勉強跟著他到門口,看向裡頭——根本不存在近期有人住過的痕跡,地板上都是雜物和灰塵,龜裂的白牆上都是壁癌和蜘蛛絲。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沒力氣跟小陳說我要下山,便直接轉身要走。
小陳突然抓住我,臉上掛著從來沒有過的微笑,示意我往前看,我跟著他的視線看向療養院深處——微光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生,歪著頭笑著朝我揮手。
我甩開小陳的手,連滾帶爬的衝下山⋯⋯回過神來,我已經在登山口。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時間才下山,只記得沿路上,有很多花圈,還有難聽的烏鴉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