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怕遲來(上)

一.
「小姐,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那女子回過頭,臉上的表情瞬間由微笑轉為失望：「大叔~拜託你去照照鏡子好嗎?您今年貴庚啊~看你這樣子有50了吧!還想上夜店把妹?!」

周圍爆出一陣大笑。

Roger的臉一陣鐵青：「你說什麼?我的樣子看起來像50歳嗎?!」
女子和身旁的朋友笑的更厲害了。

「Roger~」一名大約30多歳,身形高挑,長相清秀又有氣質的女子,將手挽住了Roger的：「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嗎?」
Roger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很驚訝：「Anna……呃……還好,我也剛到不久……」

「小妹妹,」Anna轉向那名已經笑到流淚的女子：「你可真是看走眼了, Roger是我們醫院裡的外科主任,有身份有地位,至於收入和身家……哼~講出來你會羨慕的,重點是~他還未婚呢……」

那女子和周圍的人都收起了笑聲,愣在原地目送二人離開。

走出店門, Roger一臉尷尬的走在Anna身後：「Anna……謝……」
「不用客氣~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宣傳的……」Anna停下了腳步：「不過你也真是的,年紀不小了,又何必……」她收了口,畢竟, Roger是長官。
「當我沒說吧!」她補了一句。
「你不會也以為我是50多歳吧?」
「難道不是嗎?」Anna懷疑的看著Roger：「Joey是你的姪女,她今年30……所以你的年紀約50出頭,合理啊~」
「我今年45~45啦!」Roger用力的重覆了一次,又接著說：「我和我大哥差了11歲。」
「喔~」Anna忍住笑意的應了一聲,心想這男人也太幼稚了吧~計較些微差距不是女人的專利嗎?不過,礙於他是長官,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小心!」Roger一把拉開了Anna：「啊~」
待Anna回神,只見Roger右手背上多了一個約2公分的擦傷,再轉頭看,原來路燈桿上有一條鐵絲岔了出來,如果Roger沒有拉開她,現在受傷的就會是她的手臂了。

「你沒事吧?!」Anna緊張的捉起Roger的手察看。
「還好,應該只是皮外傷。」Roger拿出手帕包住了傷口。
「要不要擦些藥?前面就有藥局。」
「不用了,這只是小傷。」
「那……那起碼貼個ok繃吧~我的包包裡就有。」Anna急忙在包包裡翻找著。「找到了~我幫你貼吧。」
Roger雖然覺得她小題大作,但看她那副緊張的模樣,卻又覺得好笑,也就任由她了。

「好了~」Anna抬起頭,微笑的看著Roger：「如果這二天傷口有什麼問題,你可一定要小心處理喔!」
「你忘了我也是醫生嗎?」Roger似笑非笑的。
「主任~我只是擔心……你是心臟外科權威,這雙手那麼重要……」
「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吧……」Roger傻眼。
「隨你怎麼想~」Anna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Roger低頭看了看手背,先是愣了二秒,接著噗哧的笑了出來。Anna給他貼了個有小熊維尼圖案的ok繃。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和Anna平時在病理科的酷樣可是一點都不搭。

二.
這天,Roger找了Anna一同逛街,準備為二週後生日的Joey買禮物。
「Anna,謝謝你肯幫我挑Joey的禮物。」
「不用客氣,我自己也要買啊~」

這時,突然有個小男生在二人的面前不遠處跌倒了, Anna急忙上前去扶起他,而那小孩卻是一聲也沒哭。
「謝謝阿姨。」小男生還很有禮貌的道了謝。
「浩浩!你有沒有受傷?」一名女子著急的抱住了浩浩。
「媽咪我沒事,這個阿姨扶我起來的。」
「謝謝你……」那女子看見Anna,像是嚇了一跳：「Anna……」
Anna也是一臉詫異,但隨即回覆,冷冷的說：「是你啊……Sue。」
「是啊……」Sue的臉色尷尬：「你……還好嗎?」
「很好,謝謝。」
看著二人的奇怪互動,Roger湊向浩浩：「來、讓叔叔看看有沒有受傷。」
Sue像是得救似的開了口：「Anna,這位是?」
「醫院的同事。」Anna的語氣越來越冷,而且連基本的介紹都省了。
「好了~」Roger試著緩和氣氛：「他只是膝蓋破了點皮,記得要替他擦點藥。」
「謝謝。」Sue看看Roger,又看看Anna,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們走吧。」Anna急著想離開,Sue卻又叫住她：「Anna……John一會兒就到了,不如……一起吃個飯?」

Anna在原地停了幾秒鐘之後,轉頭看著Sue,用一種又冷又恨的語氣說：「吃飯?!真虧你說的出口……今天相遇只是個意外,以後我絕不想再看見你們!!」說完她就大踏步的走了。
Sue露出了一種受傷又帶愧疚的表情,但Roger沒時間多問,急忙朝著Anna的背影追了上去,卻 也無法開口向Anna追問。況且,似乎也不適合追問……

走了一陣子,倒是Anna自己開了口：「不好意思,你一定覺得很尷尬吧。」
Roger微笑了笑,試探的問：「她……是你的朋友嗎?」
「曾經是……」

原來,Anna和Sue從小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而John是Anna在大學時交的男友。二人交往了兩三年之後,突然,John對他越來越冷淡,最後更提出分手的要求。而一直走不出情傷的Anna,在事隔半年後才發現,John提分手是由於Sue的介入……最好的朋友搶了自己的男友,這樣的事實真的很難令人接受。和Sue決裂後,Anna變得孤僻,難再交到知心好友,也找不到愛情……

Anna在講述這段往事時,臉上是淡然卻帶少許哀傷的神情,Roger不自覺看的入神了……

從那天後,二人常相約喝酒,似乎成了好友。

三.
Joey的生日,選擇在淡水開船趴。不需要輪值的同仁大部份都來了,一方面是因為Joey的好人緣,但更多的是為了巴結她的叔叔─外科主任Roger─而來的。

「Joey,生日快樂。」Anna把禮物交給Joey。這時,身邊射來許多不友善的眼光,因為Anna平時很孤僻,和同事大多都處不好。
「謝謝~」Joey的笑容一直都那麼甜。

當初,Joey剛應徵進來時,為了避嫌,沒讓人知道她與Roger的關係。而忙碌的工作和繁瑣的行政搞得她焦頭爛額。某天,在員工餐廳和Anna偶遇,兩人相談甚歡,Anna更不時的幫助Joey熟悉環境和行政作業,讓Joey很快的進入情況。後來,和Roger的叔侄關係曝光之後,前來巴結的人變多了。但Joey知道,Anna才是真心的朋友。

「Anna,你來啦~」Roger走了過來。
「Uncle,你幫我招呼一下Anna囉,我的同學們快到了。」
「沒問題。」

Roger帶Anna走進船艙：「今天的外燴很不錯,你試試。」
「嗯……我比較在意酒的好壞~」
「保證你滿意。不過可別喝太多了,容易暈船。」

不一會兒,船尾和船艙裡站了許多人,大部份都圍在Roger或Joey四周。Anna和其他人又說不上話,便默默的走到無人的船頭。
船緩緩的行駛著,Anna手拿酒杯,和著夏夜的晚風慢慢啜飲,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和主任及Joey的友情,對她的人際關係不但沒有加分,反而雪上加霜。因為大家本來就親近不了她,現在更認定她就是耍心機想巴結。即使知道自己的處境,Anna依然故我,完全不想替自己解釋,或試圖改進與同仁的關係。

「Anna,原來你在這裡。」Anna循聲轉頭,是Roger：「我一直沒看見你,還以為你掉海裡了呢。」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人還好好的在這兒哩~」
Roger笑了出來：「你講話真的是……一開始我都不敢恭維,現在比較熟了,反而覺得你很逗~」
「那是你懂得欣賞,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慧根的。」

Roger笑的更開心了。

片刻的沈默過後,Anna開了口：「你還是回去應酬大家吧,你可是重點人物呢~」她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免得大家以為你掉海裡了~」
「呵……那你呢,一起來啊~」
「不了,你知道的,我有人際關係障礙。」
「唉……如果你想,是可以改善的啊。」
「重點是我並不想……活在別人的眼光裡太累了。」
Roger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好吧~拿你沒辦法~」

距日落三個小時後,船靠了岸,眾人互相道別後,三五成群的各自離開。Anna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暈船,搖搖晃晃的走著,腳下不小心絆了一下,眼看就得摔個狗吃屎了,這時一雙大手從後扶住了她,是Roger:「你還好吧?」
「 我沒事,可能剛下船有點頭暈,謝謝~」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叫車就行,免得別人又要說閒話……」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呵~那倒也是……不過你住淺水灣,我住北投,好像不是很順路耶?!」

Roger心虛的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說:「嗯……總不能看你這樣卻不管你吧。」
聽到他這句話,Anna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迷濛的眼神裡似乎在蒐尋著什麼,張著嘴半响才吐出短短一句:「謝謝,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