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聊電影【 風起 】時代下的哀傷與吟詠

以下有雷：

最近吉卜力釋出多張自家電影的劇照，其中包含這部「風起」，當年上映時號稱是宮崎駿的退休之作，我衝著這點就進戲院了。當時我還太過年輕，涉世未深，輕易地相信了宮老的退休說。

幸好，我很喜歡這部電影。

風起結合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一個是零式戰機開發者堀越二郎的生平，另一個是堀辰雄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風起」，講述主角與患有肺結核的未婚妻節子在療養院的生活點滴。

嚮往飛翔似乎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當人類第一次造出飛行器在天空短暫翱翔，便開啟了一道關不上的知識大門，地心引力成了必須被克服的阻礙。

主角堀越二郎對飛行有極大的憧憬，卻因為近視而無法成為飛行員，直到他在雜誌上讀了義大利飛機設計師喬瓦尼·卡普羅尼的故事，從此立志要設計出屬於自己的飛機。

劇照裡可以看到不少架飛機，有寫實的鐵皮殼縫釘，也有五顏六色、樣貌怪誕的飛機。早在電影一開始，二郎夢中的喬瓦尼已經點出了他最原始的初衷：「飛機並不是戰爭的道具，也不是經商的手段，飛機是美麗的夢想。」

在宮崎駿這麼多的作品裡，風起的劇情看似平淡乏味，沒有壯闊的英雄之旅，也沒有邪惡的反派組織，更沒有幽默風趣的配角，但其中的人性衝突其實更具深度，就像味道極佳的茶葉，初次沖泡淡而無味，只有反覆品嚐才能體悟到其中的韻味。

風起花了很多心思刻劃當時的日本環境，不論是街道設施、公共交通，以及一般老百姓的生活，都像是手繪重現的時代藝術，吉卜力用自己的方法，記錄下了1930年代的日本。

其中有一場戲是堀越二郎在雜貨店買了蛋糕，路邊有餓著肚子等待父母回家的小孩，二郎一時於心不忍，想將蛋糕分給他們，但孩子對這樣的恩賜卻起了未知的恐懼，反而急急忙忙跑掉了。

二郎在宿舍裡不禁納悶，為什麼這個國家如此貧窮呢？一個這麼貧窮的國家，卻想著要打造屬於自己的飛機，想著這個問題的二郎，卻因為有能力設計飛機而過上比平常人更優渥的生活。

我看完風起後，也買了堀辰雄的風起小說來讀，雖然篇幅不算長，僅僅五個章節，卻細細講述了主角和他未婚妻在療養院的一年四季，文字所帶來的渲染力甚至比影像更強烈，彷彿真的置身在那樣的環境，在幸福和憂慮中度過每個季節、每個日子。

在電影中，二郎為了完成飛機而日夜加班，妻子菜穗子儘管生病仍願意獨自待在家中，儘可能地陪伴丈夫，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快不行了，她不願意讓丈夫看見自己因病痛而憔悴的樣子，選在飛機試飛當天獨自回到山上的療養院。

堀越二郎活在一個殘酷的時代，他犧牲了與菜穗子相處的時間，全心全意投入設計飛機的夢想，但那份熱情和才華都被運用在軍事用途上，那些戰機在空中化作一團團的熊熊烈火，墜毀在大海和土地，而菜穗子仍是孤身一人，帶著對世間的愛和祝福離開了。

戰爭使這個國家依然貧窮，嚮往幸福的人們儘管犧牲了一切，卻未能幸福地走下去。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壓垮了每個人的生活，原本以為人類能主宰天空，卻被天空吞噬了一切。

風起沒有激昂的人物演講或哪個角色表現出激動情緒，每個人都默默地活在當下，風淡雲輕的畫面竟有著難以言語的悲傷，這份屬於大時代的悲哀著實令人難以釋懷。

趁著這次機會，可以在Netflix欣賞一下這部「 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