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菁英OLx打工仔》002

　　簡單填飽肚子，起身將吃得乾乾淨淨的紙餐盒仔細清洗並丟進資源回收桶，重新埋首工作的李葭吟以萬分專注的精神接著完成下屬尚未做完的工作。

　　由於節能策略，業務科辦公室的燈光自動調節為夜間模式。昏暗的辦公室裡，李葭吟的臉龐被螢幕的藍光照得青慘，但炯炯的眼神彷彿是整間辦公室裡最透亮的光，放入全副精神戰鬥的她，即便在加班的時間裡依然神采奕奕。

　　「啊～完成了！」

　　像個樂壞的孩子，當她再一次把頭從文件堆裡抬起的那一刻，臉上帶著剛吃完美食一樣滿滿的幸福。

　　然而時鐘上的時間又再度讓她熱切的情緒冷了下來。

　　「竟然已經九點了？！」

　　莫非是時空穿越了？

　　從椅子上起身的李葭吟，這才發現自己的腰背出奇的酸痛。

　　（這可不太好，看樣子最近真的加班過頭了。）

　　才二十四歲，身上的疲勞卻讓她有著年過四十的錯覺。完全錯過了健身房的運動時間也讓她無比扼腕，畢竟月費可也不是一般的貴。

　　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無神地飄向刷卡機，夜間的大門保全有禮貌地對她打招呼，同時在臉上露出了一絲惋惜。

　　「科長好，這麼年輕的女孩子，最近幾乎每天都這麼晚歸？妳可要小心注意安全、注意健康喔。」

　　「謝謝。」李葭吟風紋不驚地擺出身為科室主管的莊重態度，「你們才是辛苦了，晚上公司的安全就拜託你們了。」

　　「小事一樁，不就是工作嗎？做就是了。」

　　（不就是工作嘛？做就是了？）

　　腦袋裡迴盪著剛剛的短暫對話，走進停車場坐上熟悉的汽車駕駛座，按下啟動按鈕時，引擎安定運轉起來的聲音仍然沒能打斷她的思緒。

　　「如果工作只是為了工作，那樣的話，我的戰鬥就太沒意義了。」

　　對保全不經意的發言，懷抱著一絲絲的衝突感，李葭吟在返家的十分鐘車程裡，半放空地想著。直到熟悉的招牌出現在她右前方的視野裡，才想起似乎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

　　提早準備明天的早餐。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有沒有事先把明天的早餐準備好，嚴重關係到隔天能夠在床上睡到幾點呢。

　　天青色與淺藍色相間的招牌上，畫著一幅米白色的門扉。這一間叫做「任意門」的連鎖便利超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被工作填滿的李葭吟再熟悉也不過的最佳生活伙伴。

　　不如說，現代人要是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超商，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呢。

　　熟悉的招牌、熟悉的門廊，在熟悉的加班之後造訪此處的她，卻發現眼前是一幅不太熟悉的光景。為數約十多人之譜的女性，不分老幼擠在店裡，她們興奮又充滿期待的視線，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焦點。

　　一位帥得彷彿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年輕男店員，正在櫃臺朝氣蓬勃地進行著結帳作業。

　　「小姐您好，您的飯糰加熱好了，享用的時候請小心燙。」

　　「我的心已經被你燙傷了！」看上去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性滿面通紅地說。

　　「小姐您的優酪乳兩瓶特價４６因可，請問需要多拿一件嗎？」

　　「你幫我拿好了，小帥哥拿的一定比較好喝！」年過四十的大嬸毫不造作地表現出她的年紀才能說的渾話。

　　「這位同學妳的咖啡好了喔，小心燙手，晚上別拼太晚了，希望妳明天考試順利喔。」

　　「有大哥哥的聲援，我明天搞不好能考到一萬分！」國中年紀的小妹妹接過咖啡以後，興奮莫名地和一旁的伙伴們，又蹦又跳地在店裡喧嘩起來。

　　（這什麼跟什麼……）

　　艱難地擠過瘋狂的人群，好不容易來到她最常駐足的熟食架。

　　迎上視野的，是一整面的空架————

　　「欸～～？！」

　　李葭吟不由地發出失魂落魄的喊聲，完全沒有注意到正有一位中年男子蜷伏在貨物堆的一角。

　　「啊，這不是李小姐嗎？」

　　看似正在補貨的男子探出頭來親切地打著招呼，女孩這才認出是平日裡最熟悉的店長。

　　「店長大哥，你親自來補貨啊？」

　　「雖然說我平常就會補貨啦，但正常來說，這種事情都是在中班的同事下班前一起做的，可是妳也看到啦，托這位小帥哥的福，我店裡的生意與其說是興隆，說『失控』好像更貼切吧……」

　　搭配著背景的喧嘩、吵鬧、尖叫聲，對於店長的形容，李葭吟一時也找不到更適當的詞彙來描述這個過度的熱情。

　　「妳是來找明天的早餐吧？幸好我有先叫貨。」店長先生重新把身影埋回貨堆裡，一分鐘後高高地舉起了李葭吟最熟悉的商品，「嘿嘿，蔬果優格三明治。」

　　「啊！太棒了！我還想說要是沒有了怎麼辦呢。」

　　女孩喜孜孜地接過像是發出聖光一般珍貴的三明治，她那逗人的模樣讓店長先生也不自覺微笑起來。

　　「真是，每天都吃一樣的難道不會覺得膩嗎？哎唷這都幾點了，李小姐妳還是快去結帳吧，我看那個人潮，妳可要排蠻久的隊喔。」

　　聽見店長的勸告，笑容再度凝結的李葭吟絕望地望向起碼有十人的結帳隊伍，垮著肩膀加入人龍的尾巴。

　　然而人潮消化的速度遠比她想像的快，沒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是下一個結帳的客人了。

　　越過前面顧客的肩膀，可以看見年輕帥氣的男店員正以過份精準老練的身手，迅速而優雅地完成著手邊的各種工作。僅僅就他一個人，能夠同時作咖啡、調製冰沙、加熱三份餐點、從貨架上秒速找到包裹，甚至頭也不回的就能挑中客人選購的香菸。

　　這人真的是便利超商的新人嗎？

　　「讓您久等了，李葭吟小姐。」

　　「咦？」

　　順手接過蔬果優格三明治的帥氣店員笑吟吟地喊出了她的全名，那似曾相識的香味不聲不響地鑽進了李葭吟的鼻腔。

　　淺藍、天青色相間的制服上打著整齊的鐵灰色領帶，輕快的配色襯托著爽朗的笑容，眼前的新人並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見過的外送員。

　　「『路人』？」

　　「您的餐點，李葭吟小姐。」代替肯定的回應，「路人」以相同的語調、親切無比的態度和無限爽朗的笑容，迎上她不期而遇的驚訝眼神。

　　「咦？這意思是說，你做完了外送的工作，馬上又來上超商的大夜班嗎？這樣你要怎麼休息？」李葭吟接過已經結完帳的早餐，困惑地問道，「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不知為何，路人聽到她的提問，臉上不著痕跡地青了半秒的時間。

　　「我還是會找時間休息的喔，謝謝妳的關心。」隨即，營業用的開朗笑容再度佔據他的帥臉。

　　那散發出香氣的臉。

　　「不是，不管是外送還是便利商店，都是時間又長又沒有相對應報償的工作，你把這麼多的時間都賠進去真的沒有問題嗎？」

　　「『李科長』，也許我並沒有像妳一樣成為一個菁英上班族，但我的生活方式也不需要用妳自以為的高度來檢視的喔。」

　　也許是周遭的氣氛太過熱切，也許是路人那張不科學的帥臉讓她的心跳變得快速，也有可能是女孩們的吵鬧與尖叫聲，打壞了她原本冷靜而不失禮節的應對進退。

　　等到她發現自己講的話好像有些失禮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就連傻瓜都看得出來，路人現在的開朗笑容是純營業用的皮笑肉不笑。

　　但也許是那找不出源頭的香氣令她比起平常更心浮氣躁，路人這麼一個直指核心的反詰，她竟找不到適當的話語來解決當前的尷尬。

　　「喂，到底是要不要走啊？」

　　直到後方的客人發出抗議聲打破她和路人之間的沉默，李葭吟匆匆拿起她隔天的早餐，快步離開了櫃臺。

　　坐回了車上，看著汽車儀表上顯示的時間：「２１：３８」，寶貴的睡眠時間又更少了一點。

　　「唉……我到底在幹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