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脫掉手上的橘色指套,客廳裡堆滿著從工廠拿回來的小零件,她花了一整天在這些小東西上面,拼湊著這些組件,眼睛都要花了,總算可以起身動一下,她俐落整理出那些不需要的東西,明天收破銅爛鐵的會來,ㄧ再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把這些都賣出去,轉身走進廚房開始張羅今天的晚餐,十分鐘不到,兩個女兒已經在客廳崩潰大哭。
「哇…我要這個!」三歲不到的小女兒指著姊姊歇斯底里的嘶吼。
「我先拿到的,為什麼要給你」姊姊睹著氣,不給就是不給。
「就一個玩具吵什麼,你給妹妹拿一下會怎樣?」她不明白整箱的玩具為什麼非要玩同一個,兩個小孩的吵鬧聲滲進全身細胞,腦袋隱隱作痛。
「妹妹又怎樣,為什麼因為她比較小,我就什麼都要讓她?」姊姊看起來是槓上了。
這邊戰爭才剛起頭,下一秒家門打開,另外三個回來了。
「簡直沒一刻安寧」焦躁的感覺慢慢擴大。
丟下書包的孩子滿屋跑,對峙的兩個小女孩已經開始要動手動腳,她一邊喊著剛回來的孩子去寫功課,一邊抓著兩個小的。
「到此為止。」夠了,沒時間跟你們這樣折騰。
抓起桌上的藤條,反手就是ㄧ抽,兩個女孩看傻了。咦,今天這招沒用嗎?為什麼打我?
「做姊妹做到整天吵架,當老娘不在了是不是。」她必須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決現在這個局面,拎著兩個小的到牆壁前。
「沒時間揍你們,兩個都給我面壁跪著,想想你們這樣對不對。」再不去煮飯就來不及了,先把這兩個擋在這裡一段時間,等等再來處理。
「都你啦!」姊姊碎念著妹妹。
「你才是啦!」妹妹含扣。
「還在吵!真的欠揍是不是?」河東獅吼,全場安靜,時間凝結。
那是可以照三餐打小孩的年代,家庭代工讓數以萬計的家庭跟著台灣的經濟起飛,詹小姐要嘛不做,ㄧ做就要把事搞大的個性,讓她成了那個社區的小工頭,每天都有許多家庭主婦來跟她領當天的料件,有時候大家聚在我家客廳一邊聊天一邊做,直到附近國小要放學了,才收拾東西回家。
ㄧ次要養五個孩子,有時候連名字都會喊錯,喊到最後一個才是對的,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跟壓力,我大概永遠無法親身體會。記憶裡卻一直忘不掉,每一次的手足爭吵後,她耳提面命地說:「這輩子有緣才做兄弟姊妹,要互相照顧,下輩子各自去哪裡都不知道了,不要動不動就吵架。」
她給了我們一個不能算富有的家庭,卻用她最大的努力,堅定我們照應彼此的信念,很多年以後的現在,我才能理解,手足成了她能給我們的最大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