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茗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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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楚的,你竟還有臉來這裡!
  楚泓停下與王盛的較勁,側望劉少掌櫃,眼角眉梢猶帶薄怒:「你認得我?」
  他已有兩三年不曾踏出品神閣。正確來說,自進入茶閣地下前的最後一次採買,烏豁不知上哪兒取得五年份的米糧,連同油鹽醬醋屯在地下惟一不生青苔的密室內,由於陰涼乾燥,兼之小右捕蟲之勞,儲放至今不曾敗壞,更留有近一年的餘裕,他便再不曾上街採買食糧物資。
  即使今日進城,也只是單純與王盛意見分歧,品神閣氣氛總帶著些壓抑,這才久違的藉採買上街走逛。三年不曾入城,此前也只一隻手掌數得出來的次數,加上身姿大改、氣質大變,何以此地還有人認得自己?
  因此他雖想朝對方臉面摜下去──當然沒有王盛出手,他也完全有辦法避開,不可能受半分傷害──仍放鬆了拳頭不再掙扎,盯著對方為盛怒糾結的臉面,試圖找出一丁點熟悉。
  然而並沒有用。即使劉少掌櫃一臉「我認得你我恨你一輩子」的神色,自己仍想不起半分。
  劉少掌櫃似乎沒料到認不出自己的狀況,凝滯半晌,臉色以肉眼可覺的速度轉成豬肝色,再度摔開眾人:「你認不得?偕同你師兄屠盡村中大小,事到如今還想裝作不識蒙混過去?」
  屠盡村民。誰?烏豁?我?
  「枉費祖父待你楚家不薄,卻是養了群白眼狼!」
  爺爺。待楚家不薄。
  怎麼轟地一響。打雷嗎?幻覺嗎?
  「自姓烏的傢伙出現後,你同他未免黏膩的過分,如今方知跡象已成,你倒是和王家老三一個模樣,跟男人勾搭作一塊!」
  王家老三。黏膩。勾搭男人。姓烏的。
  這麼說烏豁初次下手究竟是何時?書房?茶閣?更早?
  是那人胡說八道嗎?是我記岔了嗎?是忘了嗎?
  痛。
  王盛早在楚泓停止掙扎的下一刻鬆開手腕束縛,指尖搭著椅背,此刻聞言悄悄收回手指,轉而虛握輪椅推把,惱火道:「你莫要胡說八道……」
  背後隱約的溫熱消失了。胸間溫度似乎也帶走些許。
  劉少掌櫃上下打量幾回,冷笑道:「你便是咱們小泓娘子新找上的……誰知道你們稱為什麼。奉勸你一句,莫要認……」
  「吵死了蠢劉你給我閉嘴!」
  不假思索的怒吼,緊隨而來響徹天際的巨雷,彷彿天地為之應和,瓢潑直下,幾次呼吸間便將內衣外衣淋濕了遍。圍觀眾人被大雨沖得散了,街邊攤販忙著收拾狼藉,無人留意戲的結局。
  街心僅餘三人。
  「蠢劉」二字出口,劉少掌櫃眸中異芒連閃,死死盯著頭頸低垂、看不出是醒是昏的楚泓,神色看著不像仇恨,反倒有些……期待?興奮?
  再度抬頭時,楚泓臉色變得白紙似的,兩瓣薄唇毫無血色,頭髮糾結垂塌,幾縷髮絲順著雨水沾黏在臉上,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劉淳宜。」
  嗓音帶著顫抖,僅僅三個字,透露出濃濃的惶然。
  「村子究竟發生了什麼?村爺爺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劉少掌櫃身軀劇顫,神色複雜莫名,似喜似哀似怒似怨似恨似顛似狂,嘴唇翕動良久,只吐出短短幾句。
  「你還有臉問這種話。爺爺還有整村子的人,不正是你們殺的麼?」
  第三聲轟然。
  王盛總感覺眼下似乎沒有自己攙和的餘地,又不放心扔下楚泓一個人在街心淋雨,猶豫未決之際,後腦杓卻被人敲了一記,便聽後頭女聲罵道:「他不知道躲,你還不曉得借把傘撐麼?」
  肯定是因為雨勢過大,他竟沒發覺小醫仙站到自己身後,更沒察覺小醫仙早已去而復返一趟、取來兩柄傘了。肯定是雨勢太大的緣故。
  油紙傘恰如其分的隔開雨幕,換得些許乾燥。另一頭,一名生著烏髯的中年漢子撐著傘侍立劉淳宜身側,楚泓怔怔然凝望男子,嗓音又輕了數分,幾乎要被雨聲瞞過。「丁叔,你是知道的,對麼?你知道村子發生了什麼、品神閣又發生了什麼,所以……」
  ……所以再也不願意幫我,是麼?
  雨露跫音,悠長,綿延,此起彼落,枯燥。
  丁叔並未回答,也不知是真沒聽到,抑或是避而不談,只拍了拍劉淳宜的肩頭,轉過身去。劉淳宜打起傘跟在丁叔後頭,走沒幾步又停足回身,朝著楚泓一字一頓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讓你為此付出代價。」
  一老一少兩抹身影褪入雨幕。王盛打量著楚泓彷彿失魂落魄的神情,欲言又止。雖有些不合時宜,但劉淳宜臨走前的那番話,怎麼聽著……
  「聽上去狂妄到讓人想替他羞恥了。」小醫仙精準且不識時務的說出王盛的心聲。
  雨下的正大,地上泥濘正多,就這麼打傘回去,倘若輪椅陷進泥濘地溝裡,那可就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真弄出來也得惹上渾身髒。基於種種不便,三人決定先待在城中,暫借附近人家的屋簷躲避,直至雨停。
  王盛頗為愛潔,即使早已渾身濕透,他仍不願讓褲腳沾上半點泥星子,直將褲管捲至膝上,露出兩段意外白皙的精實小腿。
  小醫仙沒忍住又瞧了兩眼,意外見到他小腿肚上生著將近一指寬度的淡紅疤痕,形貌整然,忍不住問道:「你腿上這疤……是燙傷來的麼?」
  不對,若是燒傷,傷口不可能如此齊整,看這模樣倒像是利器切劃作的。然而似乎也沒有武器能切出一指寬的傷痕才是。
  王盛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腿肚,略一凝思,說道:「聽說這疤是我嬰兒時就有的。」
  「胎記?」
  「不,是在滿月不久……」王盛忽地怔住,良久苦笑道:「但換個角度講,這也算是個胎記吧。」
  「代表著我是我娘的孩子……的胎記。」
作者碎碎念:周末兩天上課,回來都沒時間寫小說,然後我又寫ㄏㄣ ㄇㄢ......所以到現在才產出,非常抱歉_(´ཀ`」 ∠)_
因為開始準備辦營隊了,大概沒有太多時間創作,因此決定下禮拜照常更新,但在之後可能會轉變為不定期更新,到七月中旬才能回復。在這期間我還是會盡可能進行創作,希望各位讀者大大體諒・゜・(PД`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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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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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頭貼放著貓咪,個人頁面裡卻只有滿滿的武俠小說,不知道算不算照騙σ`∀´)σ 想當作家的愛貓人士,創作以武俠通俗小說為主,只有在文章更新時間改動,以及終於照到貓咪萌照時才會更改自我介紹!如今正式被現實(包含我那可愛的功課與畢業壓力)打倒處於無限期停更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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