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十二回 琥珀金香 #4

長夜將盡，更屆寅時，寶華天後院偏廳內，燒了整晚的長燭焰火逐漸黯淡，寶老爺在廳堂一隅來回踱步，面如死灰，時不時向廳門口張望。曲掌櫃則強打精神，聽從著司馬慧的一步步指示，領著兩名城內的名醫忙進忙出，一步也不敢稍停。

雖然沒人敢開口，但眾人皆心知，一個時辰早已過去，但段潮和南宮靖卻遲遲未歸。

姚齊安雙手仍搭在酒徒右腕脈門，但他一張臉殷紅如血，有如厲鬼，無數汗珠從臉龐滾滾而下，侍女紫怡陪伴在姚齊安身邊，不停以手巾替他擦去汗水。然而，即便擁有絕頂修為，內力也非無窮無盡，任姚齊安竭力催谷，終將來到盡頭。

只見，一道血痕從姚齊安嘴角無聲滑落，染紅了他的淡藍長衫。隨後，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令眾人皆盡失色。姚齊安內力枯竭，再也無法支撐，雙手被迫離開了酒徒手腕脈門，無力地坐倒在輪椅上。

司馬慧見狀，連忙雙手接著扣上脈門，潛運內力與劍氣相抗。但司馬慧只覺從酒徒右臂傳來的劍氣有如驚濤駭浪，幾乎便要穿透自己的雙手，他心中不敢怠慢，立馬凝神屏息，將一股烈火般熾熱的真元內力源源不絕地運上手掌。

「司馬先生，交給我來。」

姚齊安勉強撐起身軀，卻讓身旁的紫怡重新給按了回去。

「公子，你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就交給司馬先生來吧。」

姚齊安喘著粗氣，還待多說些什麼，耳畔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只聽見偏廳外兩人的腳步聲急奔而至，姚齊安、紫怡和寶老爺望著廳門，最終入眼的果然是自閻王坑趕回的段潮和南宮靖。

南宮靖快步上前，從軟甲內側取出了一只漆黑瓷瓶，慎重其事地遞給了紫怡。紫怡連忙扭開了瓶口木塞，將瓷瓶湊到了姚齊安臉前，姚齊安朝著瓷瓶深吸一口，馨香濃重的藥氣頓時沖入鼻腔，只見他緊閉雙眼，凝神辨別氣味，隨後睜眼開口說道：

「確實是『五逆懺罪散』，司馬先生。」

「靖兒，妳接替司馬先生，扣住此人右腕脈門，好讓司馬先生用藥落針。」

司馬慧聞言，深吸一口氣，隨後放脫脈門，伸手接過了紫怡遞來的瓷瓶，而南宮靖則緊接著司馬慧，雙手扣上了酒徒脈門，以內力對抗劍氣，但她的修為遠比姚齊安和司馬慧要遜色許多，不過片刻間，一張臉便脹得通紅，額頭也冒出點點汗珠。

「靖兒撐住，不會太久的。」

司馬慧一邊說著，一邊從漆黑瓷瓶倒出了灰白的藥粉，藥粉輕盈如雪，看起來好似不起眼的塵埃。司馬慧搖晃瓷瓶，讓藥粉落在創口上，只見「五逆懺罪散」與鮮血一接觸，頓時溶入血液，凝化成層層的黑色血塊，阻擋鮮血外流，很快地便封住了深幾見骨的劍創。

劍創雖封，司馬慧手上仍是不停，接過了曲掌櫃遞來的一碗清水，將剩餘藥粉倒入清水，只見藥粉在水中消溶地無影無蹤，僅留下一抹淡雅馨香。司馬慧見藥湯已成，便讓眾人協助扶起酒徒，將藥湯緩慢地倒入酒徒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