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是個房仲,今年三十歲,一個人從高雄到台北打拚,希望能在這個傳說中遍地是黃金的大都市賺到很多錢,可以的話,能找到個有緣人,組成一個小家庭,在台北落地生根,那就太好了。
小康很努力,每天總是忙到三更半夜,帶客戶看房、找房、拍照、陌生拜訪、市調……同事都笑他一天當兩天用,但也因此,今年從一月到八月,他的業績總是冠軍。
這天,小康又忙了一整天,成交了三位客戶,最後一位客戶簽好約,他送客戶離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才發現他一整天都還沒有吃東西。
這其實是常態,一忙起來,他可能一整天只吃早餐和宵夜,或者只吃了早餐,有更多的時間像今天一樣,一餐都還沒吃。
牆上的鐘顯示是九點十五分。對他來說算早的,他把合約收進公司的保險櫃裡後,背上背包,他決定再去吃雞排。
「再」,表示至少一次,對,他常去買雞排來當晚餐或宵夜,一方面是因為他每天忙完都很晚,又不想天天吃便利商店,雞排店就開在公司對面,那香氣……誘人;另一方面是雞排店裡有一位很漂亮的小女生,是老闆的大女兒,長得甜也就算了,笑起來的那兩個酒窩更是讓他深陷其中。
雞排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看她五分鐘(雞排現炸需要五分鐘);能夠和她說幾句話;能夠看到她的笑容……一天的辛苦就值了。誰在乎這麼晚吃雞排健不健康呢。
「老闆,我要一個雞排。」小康對著老闆說,但眼睛則是四處尋找小女生的蹤跡。
通常這個時間點,因為快要收攤,小女生都會來幫忙,但今天沒看到。
老闆一看是小康,熱情的說:「還是中辣不剪對吧。」
「對對對,」小康忍不住問,「老闆今天一個人喔?」
老闆把雞排放下油鍋,回頭看一下牆上的鐘,「對啊,我女兒今天好像比較晚。」
一直到雞排炸好,交到小康手上,小女生還沒出現。小康失望離開。
房仲的競爭是很可怕的,小康為了拚業蹟,自然也不敢鬆懈,很快的就升業務主任,經理請他帶三個新人,因此,他更忙了。
為了幫新人上課,他帶著三位新人一起帶完最後一組看房的客人後,回到公司,便讓三位新人說說一天的心得,大家聊著聊著,根本忘了時間,直到其中一個新人說要去上廁所,大家才注意到快晚上十點了。
匆匆做了個結尾,大家互相道別,各自回家。
小康關上公司的門,一轉身就聽到一個女生的聲音,「買個雞排吧。」
小康心裡漏了一拍,是她,一定是她。
他轉過頭看向雞排店,果然看到好久不見的身影——老闆的女兒。
今天的雞排店燈光特別昏暗,應該是快要收攤了,東西都收得差不多了,老闆也不在攤子上,只剩下老闆的女兒。
「今天怎麼只有妳在,老闆呢?」小康想多和她說幾句話,便問。
「還是中辣不剪吧。」女生說。
「嗯。」女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讓小康有點尷尬。
然而,五分鐘的等待時間總不能就這麼站著,小康又鼓起勇氣問,「有一陣子沒看到妳,妳好像瘦好多。」
女生依然很安靜沒回話,但她笑了……那熟悉的酒窩,小康光是看著,都覺得醉。
就在小康還在女生酒窩裡醉著時,女生已經把雞排炸好,交到他的手上。
這天的雞排特別好吃。
接下來的幾天,差不多在他下班離開公司時,不管有沒有要吃雞排,都會下意識的看向雞排攤,他希望如果再有一次只有女生在的時候,他想向她告白,說自己喜歡她。
「總要有個開始吧。」小康這麼盤算著。
可是,一個星期過去,每天都是老闆一個人,即使是關店,也是一個人,始終沒有再看到老闆的女兒來。
終於,小康忍不住了,他趁再去買雞排的機會,問老闆:「老闆,好久沒見到妳的女兒了,最近怎麼都你一個人在啊?」
小康話才說完,老闆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嘆了口氣,說:「我女兒被該死的酒駕撞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小康完全不能接受,死了?他那還沒開始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
「兩個星期了,」老闆擦了眼角的淚,「那天收攤她沒來我就覺得奇怪,結果回到家就接到電話,她在來這裡的路上,被撞死了。就是那該死的酒駕……」
接下來老闆在說什麼,小康根本聽不進去。
死了兩個星期,那一個星期前……
他接過雞排,晃晃忽忽的在街上走著,一直到回家,他還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預想中的初戀就這樣夭折。
然而,畢竟是還沒開始的戀情,小康並沒有難過的情緒,只是遺憾了幾個小時,睡一覺起來,小康就忘了這回事,又回到他拚命三郎的日子。
又是一個忙到晚上九點半的日子,他關上燈,按下鐵捲門開關的同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買個雞排吧。」
這一次,小康不知道該不該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