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的低喃 chap.00 - the hidden《03》

太陽照耀著紐布恩村的獵人小徑，四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在小徑上走著。

在他們後方，正在偷吃水果的男孩與雙手緊握獵獸槍的女孩跟隨著。

「湯姆，等等到了狩獵點，你記得把準備好的水果搗爛擺在...你搞什麼！」瑟夏家的鄰居哈利看見自己兒子竟然把原先準備好引誘赤豬的水果吃光，不禁氣急敗壞，其他獵人的笑聲讓他更加不好意思。

「哈利，你自己的便當也留不過中午啊！山羊的孩子會攀岩嘛！」住在村長家附近的佩頓開玩笑地說。

眾人的玩笑聲，佐以清晨的陽光，氣氛融洽。

「萊特，你就這樣跟他們一起笑我啊？真是好鄰居......」哈利對著一旁的獨臂男子說，而獨臂男子只是舉起右手對他豎起大拇指。

獨臂男子一頭棕色短髮，臉型稜角有別，帶著些許的鬍渣，眼窩深邃但雙瞳有神，肌肉線條不誇張，但卻如隨時準備出擊的野獸，每一個動作都含有力量。

「各位，我們來賭......看是哈利先獵到赤豬，還是瑟夏先獵到。賭注就用晚餐的菜色怎麼樣？賭輸的要帶一道菜，大家晚上到萊特家吃頓。」村裡最愛打賭的戴維斯興致勃勃地提議。

「別看我家湯姆傻傻的，他還是有獵人天賦的！我賭！」哈利毫不猶豫地說。

「我看瑟夏做什麼都厲害，我押小天才贏！」佩頓自信地說。

「一比一？那我賭......湯姆！這種事情還是男人比較在行！」戴維斯輕拍幾下湯姆逐漸發育茁壯，已頗具規模的手臂肌肉。而湯姆卻只是傻笑地撓了撓頭。

「萊特，賭不賭？」哈利以手肘輕頂萊特的右手，即使是良性競爭，他也希望能贏萊特一回也好。

「喔不......爸爸你沒這麼幼稚對吧？」瑟夏沒好氣地說，每次她跟著大家來狩獵區，總是要忍受無聊幼稚的男性談話，但萊特總是其中較為成熟的一位，她甚至覺得他就像獵人們的首領一般。

「這有甚麼好賭的......」

「當然是瑟夏會贏，她可是從我這裡學的狩獵技巧！」萊特的右手在瑟夏的頭頂胡亂地摸幾把，把瑟夏的頭髮弄亂，讓她趕緊揮手阻止，整理頭髮時又不禁對這些男人的幼稚行為翻白眼。

果然都是一樣的......

「噓，有動靜。」萊特示意眾人安靜，他察覺到周圍的草叢似乎有窸窣聲。

「瑟夏，準備好了嗎？」萊特抬起右手，示意瑟夏準備好獵獸槍。

「湯姆，來吧！就看你的了！」哈利悄悄退到後面，用氣音提醒兒子。

從草叢竄出一隻體型中等的赤豬，橫衝直撞，在不算開闊的狩獵區裡，很快就朝眾人衝刺而來。此時湯姆的手指跟嘴角仍然殘留水果殘渣，赤豬聞到濃郁的果香，馬上朝湯姆的方向加速。

湯姆緊握著哈利借他的獵獸槍，在赤豬即將撞向他的瞬間，側身倒向一旁，兩腿使力以背觸地，俐落地翻滾閃過赤豬的衝撞。他正如哈利所說，的確有獵人的天賦。

「觀察動作！調整呼吸！抓準獵物的呼吸節奏！」哈利在一旁緊張地補充，雖然湯姆終究要有這一天，要面對第一次實地狩獵，但他還是很擔心湯姆會因此受傷。

「行啊！湯姆！閃身動作很漂亮！」戴維斯興奮地喊。

瑟夏在一旁觀察，腦中不斷計算。赤豬在奔跑時，身上的尖毛會隨之擺動。而變向時則會因為腿部肌肉的拉扯，頸部柔軟的部分會更明顯。

她等待著，此時湯姆卻是被追趕得逐漸顯露疲累。

湯姆在一次側身閃過赤豬的攻勢後，趁赤豬尚未回身，近距離射出獵獸槍的槍頭。以身體條件近距離閃避攻擊後發動攻勢，這是最危險但也最容易成功的方式。

經過瑟夏的改造，槍頭射出的速度比一般的獵獸槍還快，力道也更猛烈。槍頭扎進赤豬頸後，感受到強烈痛楚的赤豬發出淒厲的叫聲，速度變得更快。正當湯姆還在暗喜自己得手了，瞬間的加速度，讓他來不及抓緊獵獸槍往前摔倒。獵獸槍也直接跟著赤豬向前衝刺，在地上不斷撞擊。

"現在！" 瑟夏深呼吸，雙腳原地踏緊，雙膝微彎準備就緒。

瑟夏抓緊赤豬一次細微的變向，射出槍頭。精準地落在赤豬的頸後，插入的角度之精準甚至讓湯姆的獵獸槍槍頭脫落了。

「太誇張了...」佩頓驚訝地說，如此精準的射出槍頭，這可不是他們這些經驗老道的獵人能做到的事情。

「站穩！順著獵物的呼吸，感受力道的波動！」萊特看見瑟夏的站姿，平穩地射出槍頭的那瞬間，他心裡浮現無法計量的驕傲。

瑟夏跟著赤豬的奔跑方向，調整著自己的步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卻又時不時轉動獵獸槍旁的輪軸收緊繩子，不斷在一次次的衝撞中改變方向與距離，消耗著赤豬的體力。同時她也越來越靠近一旁的巨石，這讓眾人感到困惑。

因為照理來說，越開闊的地方越能藉由移動來消耗赤豬的體力，但這樣若是被逼到死角，不是被直直撞上，就是反方向的力量比拚。

「瑟夏！妳這樣會沒地方跑的！」此時連哈利都提醒著瑟夏。

但瑟夏做了一件他們從沒想過的事情。

她在赤豬向她奔跑時，將手中的獵獸槍拋向一旁樹木粗壯的樹枝，獵獸槍與繩子在空中劃出拋物線，越過樹枝後垂吊在樹上。瑟夏右腳踩著巨石，借力使力躍起，雙手捉住懸吊在樹上的槍身。

這一瞬，赤豬正好撞上巨石，使她的衝勢趨緩。

瑟夏在空中落下時，獵獸槍的繩子繃緊發出細微的聲響。

赤豬也因此被槍頭勾起，懸掛在空中，只能不斷扭動身體掙扎。

「呼！好險！」瑟夏將繩子緩緩拉長，在樹幹上繞了一圈後打了個結。走近觀察掙扎中的赤豬，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

「喔克圖格亞我的炎神爸爸！這真是我看過最精彩的一次狩獵！萊特，這不是你教的吧？這你恐怕也想不到吧！」哈利用力地拍打萊特的背，對瑟夏讚賞的同時也開心終於有人能讓萊特也無法威風了。

「瑟夏...妳真厲害...」湯姆傻笑，看著白皙臉頰上泛紅挾帶汗珠的瑟夏，不禁有點害羞。

「這樣很危險，怎麼不照我教的做呢？」萊特雖然心中有滿滿的驕傲，但他還是故作冷靜。

「我的體力沒有那麼好，赤豬絕對會耗盡我的體力然後逃跑。所以我想到了獵獸槍的滑輪系統，這是最好的方案了。」瑟夏擦去臉上的汗水，微微喘口氣。

「好啦！萊特！誰不知道你現在可爽了！」戴維斯開玩笑說。

「打獵結束後來我家作客吧！我煮一桌好菜慶祝！」萊特搖頭無奈地笑，對著大家說。

「好啊！老大！」獵人們歡呼，瑟夏與湯姆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陽光逐漸耀眼，一旁的赤豬緩緩停止掙扎。

是日深夜。

瑞吉斯正在霍夫頓家的工坊，翻動著桌上被改造過的元素鉗(註1)與拆卸過的零件，看著那些牆上的草圖，以及紋路各異的符石路板。

瑞吉斯欣慰地想，村子裡的孩子都是他的學生，其中瑟夏總是提出讓他驚豔的見解，撇除瑟夏的身分，這樣的天賦著實值得讓他關注，但能成功的條件......一向都是持之以恆的創新與嘗試。

這時，工坊的門被推開，月光沿著門縫竄入，在那道光鋪成的地毯，一名獨臂男子與身形纖細的女子走入工坊，待得月光映在女子的臉龐，赫然可見是艾娃，而身邊就是那名待在獵人小屋直到晚上的萊特。

「教授，怎麼了嗎？」萊特問，此時的稱呼與日常截然不同，心中的疑惑只是為了掩飾他的忐忑不安，其實他也大概知曉今晚村長的來意，艾娃只是微微嘆口氣，心中也能猜想得到接下來的情景。

「萊特、艾娃，是時候了。」瑞吉斯拿出一封純白色信封，在月光下能清楚可見金黃色的鑲邊，開封處仔細以蠟封上，在信上的封蠟處則有一個以亞勒語(註2)寫著 R.H 的字樣，其中R的字樣更是由許多齒輪圖示組合而成，頗為精細。

「赤鴉計畫...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天...」艾娃看見那十年前準備好的信封，暗自嘆氣。

「教授，您怎麼知道的...難道斐斯狄來過？」萊特問，艾娃此時正好接過信封，聽見熟悉的名字時不禁失神，讓信封掉落在地，她趕緊蹲下撿起信封。

「來不來，都是遲早的事。」瑞吉斯巧妙地回答。

「老師...還有多久？」艾娃問。

「明天就啟程，越快越好。」瑞吉斯回答後，工坊裡三人陷入沉默。

三人對於『明天』二字的認知此時都多了一分沉重，那不再是太陽落下又升起的意義，而是生與死的訣別......

「教授，我會確保任務完成。」萊特篤定地說，他知道從他宣示的那天起，就為了這樣的日子再次出現而準備，十六年前，他以一條手臂換來現在的日子，這次即使要他以命換取赤鴉計畫的成功，他也無所畏懼。

「你留下，會更有用。」瑞吉斯開口，喉頭的乾涸讓他的嗓音沙啞。

「可是...」萊特不解，艾娃的手輕輕放上萊特的肩頭安撫。

「克圖格亞的聖壇騎士們，只有你能領導。我們才能與無貌者們有一戰之力。」瑞吉斯冷靜地分析，他對於這天的安排已經想過無數次的可能。

「老師被稱為『沙盤先知瑞吉斯』，自然有其道理...我們遵從老師的安排。」艾娃回應，他們之所以還能在紐布恩村生活了十六年，也是基於大家對瑞吉斯的全然信任，於是當艾娃說完，萊特並沒有再掙扎，默默接受了瑞吉斯的安排。

「艾娃，妳將從谷區的獵人小徑穿過森林，往薩底斯城的方向，妳可以從薩底斯山的山腰發現一個洞穴，不管前面發生什麼事情，只要到了那裡...你們就能前進到薩底斯城，經過這些年，我想...那裡的車站已經建設好了。若有插曲而沒了車站...你們還是能想辦法到王都吧？」瑞吉斯仔細說明，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在他腦海中反覆推敲過多次的路線，還有那早已埋下伏筆的車站建設計畫以及高速列車研發案(註3)，如今都在他的計算當中以飛快的速度模擬出不同的建設方式。

「可以...」艾娃回想以前的生活，那些便捷的日子與輕鬆的出遊...如今卻是以這樣的姿態回味。

「讓瑟夏做好準備，請務必讓她抵達學院，並把信交給薩古羅‧霜牙。這是唯一成功的條件，除此之外怎麼達成都可以了...即使要用到妳的咒語...」瑞吉斯想起那名老友，暗自希望當年的友情，如同那名老友的皮膚一般，粗糙但堅固無比。

「薩古羅博士...真令人懷念...」艾娃與萊特想起那名言語與外表十分不符的博士，作為獸人混血，即使當年他是瑞吉斯老師的助教，也同樣遭受到許多歧視，但他對所有人卻仍然保持絕對的友善。

三人再次確認了計畫的各個方面，準備離開工坊。

「克圖格亞的命炎燃起之時...」瑞吉斯緩緩說，將右手置於心臟，接著挪移到胸前，左手掌平放，右手將手指捻起做出火焰的手勢，放在左手掌上。

「吾等將獻出榮耀！」艾娃做出同樣的動作，萊特則是只將右手捻起。

艾娃胸前的項鍊隨之搖曳，在月光的映照下發出淡淡的紅光。

註1)元素鉗：鉗形工具，前端由精細的符石路板堆疊而成，能用來彎曲或黏合秘術元素，並且能以前端的尖細處於其他符石雕刻元素路線，是發明家的利器，更是工匠不可或缺的基本工具。俗話說：『沒有元素鉗的工匠，就像沒了酥皮的派。』足以顯示元素鉗之於工匠的地位。

註2)亞勒語：斯墨瑞大陸的古語言之一，是人類古老民族亞勒族使用的語言，由於新舊希奧多王國的君主自稱為亞勒族皇家後裔，故於王國境內大量使用，在其他地方則是作為秘術施放的選擇使用性咒言，即使在對話上，通用語相對廣泛被使用，由於政治考量血統正統考量仍然會將亞勒語作為第二母語並且教育於後代。

註3)高速列車研發案：此研發案於亞勒曆600年時被提出，由時任巴塔洛學院院長的瑞吉斯‧威斯曼與其助理教授學院院長薩古羅‧霜牙作為計畫主導人，組建團隊針對王國境內的交通方式進行改革，為改善道路因坐騎與乘車造成的壅塞，建立名為"軌道系統"的路線連接各主要城市，並且研發"列車"作為載體供乘客使用，其能源系統採用"赤炎魔晶"與瑞吉斯博士所研發的"赤炎蒸氣連動系統"，可讓列車以高速行駛且無須秘術師精準控制能源。風系魔晶與初階風系秘術師控制，讓行車安全受保障且一路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