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二十二回 洛宇神宵 #2

在重重薄霧當中，騰蛇君原有的形貌早已模糊不清，依稀能看見的，僅剩下一道朦朧的人影。蘇輕雲見那人仍然直挺挺地站立著，並未因方才一劍而倒下，正待提劍上前，在霧團內卻傳出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

「這麼多年了，想不到妳的習慣依舊不改。」

「每一回施展『非霧殘霞』這一式，我總告誡妳，劍式不可去盡，應當留下三分餘地，否則上三路必露破綻，才不會給人留下可趁之機。方才若我是真心與妳為敵，只消橫刀截斷劍勢，以快刀連斬上三路，妳早已落敗。」

從霧團內傳出的聲音低沉沙啞，早已不是原本騰蛇君刺耳高亢的喉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飽經風霜的男子話聲，語調裡似是惋惜，卻又莫可奈何。

此番言語入耳，蘇輕雲心頭一震！原本邁出的步伐也隨之一滯。

「堂堂六神君，竟也裝神弄鬼！」

然而，一瞬之間的遲疑，稍縱即逝，只聽蘇輕雲一聲怒叱，但是話聲裡卻藏不住那股顫抖，手中「絕蘇劍」劍刃遞出，迅如疾電，去勢又快又狠，直取霧團中的人形，似要直接斬下對方首級。

劍勢所及之處，霧氣頓散，只見對方手持「神宵刀」橫刀在前，竟出乎意料地採取了守勢，以滿是銘文的刀面作盾，不偏不倚地阻住了蘇輕雲劍路，劍刃噹地斬在了刀面上，點點火星迸射如細雨紛飛，交鋒時更有如鐘磬交擊，激出了陣陣震耳嗡鳴。

「絕蘇劍」縱然鋒利絕倫，但此刻對上「神宵刀」，交鋒的刀面上竟然一絲劃痕也沒有留下，此外，從劍上更傳來劇烈反震之力，令蘇輕雲幾乎要握持不住手中劍柄，正當進退維谷之際，只見對方手中短刀趁隙而來，似乎早已知道此招關竅所在，直戳向蘇輕雲右脅，逼得她抽身而退。

「好一劍『颯影朝霜』，劍勢如水，兼得方圓，即便爺爺此刻復生在此，這一劍的火候，只怕也不及妳。但妳出劍時，貪快強攻的習慣仍舊不改，若否，我怎能輕易以一記虛招逼退妳？」

男子聲音輕嘆。

「妳說是嗎？阿雲。」

蘇輕雲胸前起伏，不停著喘著粗氣，凝望著眼前之人，沒有答話。對方依舊戴著紅玉蛇虺面具，但左右雙臂上卻滿是方才被劍氣所割劃出的傷痕，鮮血如細泉般汨汨而出，幾乎染紅了半身黑袍。

此刻，蘇輕雲心跳快極，有如擂鼓，她自然知道對方是騰蛇君，自然知道，飛星堂星宿可用「嚼舌術」化擬出男子之聲，但對方言語間所說的字字句句，除了那人和自己，天下間又有誰能知曉？

「若妳仍是信我不過，何不親自取下面具，一辨真偽。」

對方再度嘆了一口氣，緩步走上前來，話語聲蘊含悲痛苦楚。

「當年分別，乃是情分得已，生死交關，若能讓我重新抉擇，我但願當初墜下懸崖的，只有我一人。」

聽了對方的言語，驀然間，蘇輕雲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竟勾起了一抹絕望而殘忍的微笑，右手「絕蘇劍」劍刃跟著便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