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賴傳*八

*第八章

他離職之後，我們一起出門開店、一起收拾回家，每天幾乎24小時朝夕相處。別人總說我們形影不離的我們是一對，我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但我認為沒什麼好解釋，特別是對那些只是想閒話家常的路人，我並不在乎他們懂不懂我們甚於戀人的相知相惜。

有一天晚上，我以為他又躺在我的床邊睡著了，就去關燈也準備要就寢。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他出聲了，

＂我覺得我好了，謝謝你…＂L短短一句話聽起來格外清晰。

我先是愣了三秒，突然一陣鼻酸。我想他的意思是，他終於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了…。

甜點攤的生意依然平淡沒有起色，我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總不能一直讓他拿自己的存款來貼補。既然他現在可以全日顧攤，那我晚上就去美語補習班兼差教課。

我們每天就騎著一台機車，載著大大小小的器具，用一個保冷箱裝著甜點去擺攤，風雨無阻。有時候生意比較好，我就要一個人先回家備料再送去。那段日子實在太苦，所以我準備了一本小手札，每天寫下至少一件開心的事，覺得撐不下去就拿出來翻一翻，也就憑著一股傻勁堅持下來。

某晚，我結束補習班的課程，下班再去收攤好已經九點多，我只想趕快回家休息。節氣漸漸入冬，夜晚開始頗有寒意，他一如往常騎車載著我，我把手放進他的外套口袋取暖，瑟縮在他身後擋風。才發現他沒有直接回家，反而拐彎去了小火鍋店。

＂生日的人可以點最貴的。＂坐定位後，L低頭看著菜單默默吐出這句話。

我笑了，沒想到他竟然會記得。那時我們才認識八個月左右，按理應該不足以讓他放在心上。但他向來都是這樣，對真正在乎的，總是以實際行動代替言辭。不然機智如他，什麼鬼話說不出來。

這期間我不只一次問自己到底跟他什麼關係？我們從開始的身分起點就不太一般，幾個月來也沒回到正軌過。

「我喜歡他嗎？」

「嗯，我不討厭。」

「我想跟他在一起嗎？」

「嗯，我不排斥。」

「那到底在等什麼？」

「嗯，我也不知道。」

我從小極為淺眠，獨自在外租屋讓我變得更為敏感，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瞬間驚醒。但自從有他睡在身邊，我卻安心地可以一覺到天亮。他最吸引我的其中一點，就是他總老老實實地躺在床的另一端，像是純粹為了陪我睡覺那樣安分，連睡夢中也絲毫不曾逾矩，如此持續了好一陣子。

「我想我害怕的是破壞這種平衡…」我感到如履薄冰。

有一次他阿姨到他家串門子，我也在場。他阿姨突然一個轉頭，建議我乾脆搬進他房間省下每個月的房租，反正他也常常睡在我那的不是嗎，他爸都撞見幾次他從我房裡出來了。

兩老臉上掛著謎樣的微笑，眼裡閃過的全是自己腦補的畫面。

我無法反駁，但又懶得解釋。

一個月少付好幾千元房租對我確實是很大的誘因，幾經思考後我們正式開始同居，即使當時連手都還沒牽過。直到有一次我聽見他以「女朋友」這個說法向別人介紹我，我才慢慢有一點自覺…。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我們都不知道，可我們也很有默契地不討論這個話題。對我來說，這個身分像是一顆夢幻的泡泡，隱約覺得隨時都會消散…，我只是不想那麼快戳破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