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訊
記得還沒跟W在一起前，她就跟我說過，她不喜歡每天講電話，更遑論視訊。
「我討厭被黏著，可以的話，請放養我。」
我答應了。
因為，我也早已過了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想膩在一起的年紀。
甚至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被對方放養。
經過幾段感情，如今我已經不再把世界繞著對方轉；相對地，我更傾向保有自己的生活空間。畢竟人生苦短，還是把時間用來投資自己較為妥當。
而且比起電話或視訊，我更愛用Line文字聊天，我覺得那是一個既可以維持感情、又可以保有適當距離的方式。
然而交往後，我們不知不覺竟變成，只要彼此有空，就會視訊。
這是如此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一件事，當我猛一回頭，才發現，原來我們已經緊緊依賴著彼此。
而這更是一個我想也想不到的轉變。
因為，一開始，是由W主動打電話跟我聊天的，然後聊了幾次電話，她更進一步地，開了視訊。
我驚喜著，另一方面卻也克制著，因為實在看過太多次身為人的劣根性。
人哪，對於本不易取得的人事物，總會百般謹慎、奮力追求、深思熟慮；等到好不容易，那些人事物終於成了囊中物時，剛開始依然會因曾費盡心思而小心翼翼珍惜著，但一旦時日一長、一旦那些人事物變成唾手可得的日常時，還有多少人可以秉持初衷、從一而終地愛惜著那些人事物呢？
就是因為經歷過，所以才總是告誡著自己，莫忘初衷，莫忘初衷。
多麼老氣的一句話，卻沒多少人可以做到。
實際上，做不到，似乎才符合人類的劣根性吧？
「如果我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成熟，甚至很任性、傲嬌、黏人、佔有慾很強，這樣妳還會愛我嗎？」
記得開始視訊幾次後，W就這樣問我。
就跟我才交往沒幾天，就把自己的缺點揭露無疑一樣，一樣地自曝其短，一樣把醜話說在前頭。
「會。」思考了幾秒，「說過了，因為這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所以我會珍惜。」
是啊，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在那麼一瞬間交會了，怎麼可能不珍惜，怎麼可能輕易忘掉初衷，怎麼可能浪費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忽遠忽近、牽扯積累？
似乎放心了，似乎心安了，似乎得到了一些她期盼的許可，從那以後，她便更肆無忌憚地黏著我——而我樂意被她這樣黏著。畢竟被一隻本來在妳面前時常炸毛、不是那麼容易馴服的貓咪給主動黏上，是件多麼值得喝采的事情。
本來還擔心著，太過黏膩終究會導致不珍惜甚至爭吵，但當我發現彼此對著螢幕裡訴說著情意時那十足認真的模樣，當我發現我們真的不太會吵架時，當我發現我們可以自然而然地分享自己的日常時，當我發現我們可以正經地討論、但下一秒又馬上不三不四地幹話時，我才明白，原先的擔心是多餘的。
視訊裡的她，不笑的時候就是臭著臉，跟我一樣，天生有個威嚴面孔。
但只要輕輕喚她，她的嘴角就會彎起，笑起那張可愛的童趣笑臉。
「幹嘛？妳笑什麼？」即使笑著，說出口的話卻依然傲嬌。
「沒，看妳好可愛。」
「妳這個被愛情蒙蔽雙眼的傢伙。」
「我是啊。」我笑起陽光。
「……」螢幕裡的她翻了個完美的白眼。
「妳記不記得妳說過，妳不喜歡視訊？」
「嗯啊。」她回答得倒挺乾脆。
「那現在是？」我瞇起眼。
「因為我想看妳。」她沒有猶豫。
毫無防備地，我被自己女朋友投擲的閃光彈給閃得防備不及。
「妳、妳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因為我想看妳。」她以為我真的沒聽清楚。
「再說一次？」
「因為我想看妳。」說過了，W的優點就是有耐性。
「妳又在笑什麼？」
「說過了，看妳好可愛。」我的嘴角已經裂到耳朵了，「有夠有夠可愛，我怎麼以前都不知道妳這麼可愛？」
「這種事怎麼能隨便讓人知道？」
啊，能跟W交往真好。
啊，能讓她願意跟我視訊真好。
未來，即使厭倦視訊了，也要繼續對我這麼可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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