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賴記*五十六

*第五十六回

5/24，星期二，第六十天。

前兩天跟著豬肉發的物資其實還有另外一樣，一罐去屑止癢的洗髮精。當時有鄰居在群裡打趣說，＂估計政府覺得咱們出籠後頭太髒，有損上海形象！＂

還真立刻有人接著說，＂封城兩月以來我的確洗不到五次…＂

我每次下樓驗核酸的時候，其中一個消遣就是觀察鄰居。有些人下樓的時候簡直在走紅毯，光是看眼睛就知道絕對帶全妝，還穿低胸爆乳緊身洋裝，當然還要踩著三吋高跟鞋才算整套，細跟噢。我猜大概趕著做完回家繼續直播？

也有那種邋遢到，每次都穿同一件睡衣，太好認了！不同的是那個頭啊，彷彿家裡停水兩個月，一次比一次還油，一條一條的粘在一起，像一輩子沒打算拆的雷鬼辮。要是不幸排到這樣的人後面，不用大白喊，我都會自動保持超社交距離…。真的聞得到！即使戴著口罩。

我？我都穿著瑜伽褲、素色上衣，踩著自備的塑膠拖鞋，再按照天氣套上厚外套或薄夾克，下雨時會帶傘。雖然我也只有同樣的幾件輪著穿，但都有洗、都不臭。剛開始封城那時天氣還冷、又乾，可我也是最多三天沒洗頭就受不了，明明還沒什麼出油，可是頭皮會痛耶。

我另一個觀察就是大門邊，越長越高、幾乎快要頂到天花板的泡沫盒山（就是保麗龍盒，新學的）。我不知道這兩個月來，垃圾處理這塊到底發生什麼事？光是我們大樓每天就有上千人在製造垃圾，它們都去哪了？有些真的很臭很臭，好幾次進電梯的瞬間立馬反射作嘔。

而兩棟大樓裡，大概只有我還固執地在分類。即使我老是看見，他們將我集中成箱的寶特瓶、牛奶盒，嘩啦嘩啦地和一般垃圾倒在一起。都是舉手之勞嘛，只是我們落實在不同地方。

還有成千上萬的購物袋，塑膠的、不織布的、保冷的，每個都是印花上膠、加大加厚，還有些會車上拉鍊，根本就是個包包了。這兩個月來，我蒐集到的購物袋比普通塑膠花袋還多，比我過去三年內拿到的還多，每搶到一趟連鎖店的外賣就多一個。在泰國每週買菜提的那兩只，用到快破了我還不願意丟。

樓上那間房可能有別人要搬進去了，好像是大樓裡其他房客想換，房東先讓他們去看看再告訴我情況。不一會，房東說那對小夥伴不換了，嫌打掃太費勁。

看吧看吧看吧！別人也說髒噢，真的不是我潔癖！我這才順勢告訴房東，其實我這段時間也沒敢用那個廚房…。後來房東說櫥櫃裡邊有電熱鍋可以湊合著用，不過我大概再煮也沒幾天，最後也沒去拿。

被我使用兩個月的房間變亂了些，已經不像當初在網站上看到的那樣夢幻，更貼近真實生活的樣子，可至少我還有打掃，起碼維持一定整潔。那些人去樓空的，房裡處處留下的痕跡，是逃命時的倉惶與匆促，和歡快的旅遊或嚴謹的出差氛圍截然不同。窗外透進的日光依然溫煦照人，卻必須小心翼翼才不至於驚動沉睡已久的灰塵精靈。

受疫情影響而寂靜兩個月的民宿訂房平台，也宣布即將停止中國境內的訂房服務。我是末代用戶呀，好榮幸…。

今天官方發佈的新聞畫面裡，提到月初將開放商場恢復營業。論建築類別，我們大樓一下屬於商場、一下屬於住宅，就看最後輪到誰我們就是誰，最晚解封最保險，＂反正上面的人只管保住自己的烏紗帽！＂群裡有人揶揄道。

＂商場開是開了，可前提得有人能進去啊，不然開了做啥？＂

＂聽著像假的，一次次欺騙＂。＂信他個鬼＂。

人不可能不受別人影響的，所以太負面的東西我才都不看。

我數數手指，到6/1，算它一個禮拜好了，可我不確定到底要告訴自己＂還有＂一個禮拜要撐，還是＂只剩＂一個禮拜要撐？這種極其細微的一念之差，總是會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作用。有些人就是一個想法轉不過，趕著以各種方式回老家…。

徒步十公里？單車騎行二十公里？直線墜落三十公尺？無論靠不靠雙腿，這些都不是我的選項。我就是要搭飛機！我的目標清楚明確。再七天、再十天，都是；是＂還有＂或＂只剩＂，都不影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