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賴記*五十九

*第五十九回

5/27，禮拜五，第六十三天。

昨天該驗的核酸被推遲到今天。打開我的核酸碼一掃，大白說＂你的過期了＂。上面日期明明顯示能用到六月九號，這是又出什麼么蛾子了？（這是我從鄰居對話裡新學的，應該沒有用錯。大概就是出問題的意思。）所幸站在一邊重新刷出一張核酸碼截圖便順利通過。

上樓之後我一邊吃早餐一邊聽新追蹤的podcast，是我朋友錄的。搞笑無厘頭的內容讓我差點噴飯好幾次，尤其是她爽朗的招牌笑聲，更讓我覺得身歷其境，太紓壓了！

封城期間其實我還想過要做很多很多，錄製podcast我也曾經考慮過，還有拍攝短片、組織活動等等，這些事情只要有手機和網路都能做到。但我只有一個人呀，又堪稱當之無愧的3c白痴，重新摸索這些勢必得花上比別人更長的時間，就成品的完整性而言，肯定不及我已經上手的文字和圖片處理，因此我決定還是暫時先以擅長的方式記錄這一切，等我日後安頓了再玩玩新的也不遲。

這幾年下來，偶遇幾位前輩，皆不約而同提點我＂不要急、慢慢來，做好你現在該做的事，時機來了就會輪到你發光發熱＂。好，雖然我也不知道所謂發光發熱是什麼意思，但我認同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曾經對我伸出援手的，無論於我是什麼身分角色，哪怕是再小的恩惠，我都沒有把任何一個視為理所當然，人家又沒欠我！就算再親密的家人朋友，我也不吝於以實際行動表達我的感激。報答這種字眼太虛無飄渺，口頭承諾反而顯得矯情空泛，做就是了。

上海解封的消息傳開了，遠方的親友捎來訊息探問近況。＂有聽說，沒動作＂是我最簡潔有力的回覆。

隨著心情越發明朗，這陣子漸漸能笑納各種形式的關心，相較之下，一個月前仍掙扎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我，隨便一個小小的關鍵字就能點燃我那沒來由的怒火。

＂至少＂還有東西吃、＂至少＂還有地方住、＂至少＂還有水喝、＂至少＂還有呼吸…。這兩個月來，我腦中充斥著各種＂至少＂，這個字幾乎變成安慰的起手式；我自己使用的頻率也泛濫到，懷疑是不是該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字，放在這個語句中合適嗎？有些一聽就是說不出的怪呀！

語言能反映出一個人的習慣、思考、態度、心性，尤其是常掛在嘴邊的那些字，都會不經意透露一些端倪。

我想，＂至少＂反映出的，大多是面對現狀下的不能努力，可同時也必須承認，裡面一定有部分的不想努力。然而我更想探究的是，生命中真正的＂至少＂到底該是什麼呢？

晚上過敏發作，雖然很想睡覺，可是被鼻涕塞得無法呼吸，一躺下就被嗆得咳嗽連連，終於吞了封城以來第二顆過敏藥。若不是真的太嚴重我一般不靠藥物，怕依賴，而且過敏藥吃下去又是另一種極端，彷彿緊緊關上身體裡的水龍頭，眼睛、鼻腔、嘴巴等黏膜部分乾澀難耐，喝再多水都沒辦法解渴的感覺，其實也不會舒服到哪去。

等待藥效發揮時，我又放任自己腦袋胡思亂想。

如果要為封城的單項表現打分數，吃飯、睡覺、運動、娛樂、心理素質等等，睡覺這項我肯定得到出乎意料的高分。

我小時候根本不敢一個人睡，甚至大學時才強迫自己練習，以昏黃的小夜燈取代亮白的書桌燈；出社會後還是容易因為一點屁事就焦慮得輾轉反側；我媽以前總說我就是不夠累才睡不著，後來我試著把自己累個三天三夜，可最多還是只能闔眼一小時；還有喝酒，誰說喝酒好睡的，根本是都市傳說，一邊酒醉一邊失眠，堪比悲傷更悲傷的事；也曾經吃藥助眠，但清醒後的我深知那僅止於輔助，絕對不是解方。

助眠藥不可能隨隨便便買得到，沒有處方籤的人更沒辦法輕易獲得。封城的這兩個月，究竟是想睡覺但沒藥吃的人比較痛苦，還是想解脫卻沒藥吃的人比較痛苦？

睡覺這件事對我來說確實有點難度，我不間斷地練習長達十年之久，也就這兩年才慢慢敢說自己學會睡覺。我沒有辦法禁止夜貓浪狗在月下嚎叫，也不可能指使路燈燭火為我熄滅，可是我能戴上耳塞、拉上窗簾，給自己打造盡可能適合睡眠的環境與心情。沒有什麼藥比尋回生命中的平衡更加有效，對待失眠如此、過敏也是。

個人近年來入眠的最佳姿勢，已默默從緊繃拘謹的側睡，變成超放鬆的安全感大字攤。

唷，鼻水貌似止住了，趕快睡，趁感覺到另一種不舒服以前。

待續…